转眼到了腊月三十，天色明朗，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折射着淡淡的白光，晶莹透亮。

沈小婉起了个大早，将屋里收拾了干净，又把屋外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就开始准备过年饭了。

这一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一天，穿新衣吃大肉，在疯狂玩闹的时候也是妇人们在炤房里最忙碌最热闹的时刻，哪怕是最穷的人家的砧板也在噔噔噔地忙着剁肉切菜，四处洋溢着说笑声，混杂着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交织在一起，奏成欢快幸福的乐调。

沈小婉先在陶罐里熬着鸭子汤，等煮一会儿再加入酸萝卜和干笋，做成酸萝卜老鸭汤，酸萝卜是冬月里泡进酸菜坛子里的，加了从张大嫂家舀过来的老坛酸水，所以汁泡了一个多月味道也特别的足。

汤炖上之后，沈小婉就没有管了，而是开始剁肉，半肥半瘦的肉剁成了肉馅，再加上葱姜蒜等各种调味料，搅拌均匀后放在一旁备用。

接下来就是把锅烧上，放上油做煎豆腐做豆腐包子和蛋包子。

豆腐包子和蛋包子是沈小婉前世c城那边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吃食，很简单的做法。

豆腐包子就是把豆腐切成小块，煎成两面金黄色再从侧面切一条小缝，然后往里面塞肉，当然也可以不煎，只是容易碎。而且豆腐包子好像还有比较好听的名字，叫怀胎豆腐，不过什么念法都一样，反正就是豆腐加肉。

蛋包子的做法更简单了，把鸡蛋打散后放进锅里平摊开，然后往里面放搅拌好的肉馅，然后用蛋皮子一裹就好了，全部捞起来待会儿和豆腐包子一起放在蒸笼里蒸。

其实这些昨儿就该做好的，但沈小婉没来得及，她昨天忙了一天的功夫炸酥肉，做喜沙肉，咸烧白，圆子，每一样都做了四五碗，今天过年吃一碗，剩下的新年吃，到时候还得找个好日子请张大嫂他们一家吃一顿。

豆腐包子做好之后，沈小婉就把它们全部放到了蒸笼里，又分别拿了一碗喜沙肉、咸烧白、圆子放进去蒸上，这三样昨天都是蒸好了的，所以现在只要再蒸个小半个时辰就可以端走了。

“娘，想吃。”小宝坐在炤台旁边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的蒸笼，不时的抿抿嘴巴，想吃得不行了。

“还得等一会儿。”沈小婉把碗里剩下的几块豆腐皮子拿给小宝，“这里还有几块豆腐，拿去。”

小宝拿着两面金黄的豆腐，笑眯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了多大的金元宝呢，小口小口的咬着豆腐，“好吃，好吃。”

“你一点儿都不挑食。”沈小婉失笑的摇头，喂他什么就吃什么，也太好养活了。

接下来，沈小婉又拿起菜刀去杀鸡，这只公鸡有四五斤左右，是专门买回来祭祀用的，主要弄给她那个未曾谋面的死鬼丈夫的，免得他横死在外又收不到纸钱，一下想不通就找回来了。

费尽辛苦杀了鸡撸了毛剖了腹，锅里的蒸菜也差不多煮好了，捞起来放到屋里专门弄出来摆放蒸笼的木板桌上去放着，然后就把鸡放进滚水里煮了一圈，又煮了一块五花肉。

趁着这个功夫，沈小婉又把鸡胗鸡肠这些剖开清洗干净，放到一旁改天再用。

等锅里的水煮开几轮之后，沈小婉把鸡和猪肉捞起来放到盆里，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锅洗干净，煮起了米饭，中午菜那么多，其实不用煮饭的，但过年不煮饭吃饭，来年没饭吃，风俗如此，又不得不煮一点。

另一边，沈小婉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摆上香辣祭祀品，然后将纸钱递给小宝，“给你爹烧纸钱，让他保佑咱们身体健康发大财，还要保佑你以后考秀才。”

小宝没做过这种事情，以前在江家都是阿爷带着大伯小叔他们做的，觉得很新奇，老老实实地的跪在干燥处，磕头作揖，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爹，保佑我，保佑娘，健康，发大财……我读书会努力，会保护娘，爹你啥时候回来啊？”

沈小婉拍了下小宝的肩，“说什么呢，让你爹别回来了，让他去该去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别来打扰我们。”

“噢。”小宝老老实实地重复着，“爹你别回来……”

给江老三烧完了纸，又给各路菩萨烧了烧了纸，以求保佑之后就开始做中午的午饭完了，加上香肠腊肉和汤已经有八个菜了，还都是大菜，沈小婉就没有再做小炒肉和鸡肉这些了，做多了也吃不完，所以打算再做一个红烧鱼就吃饭了。

过年要吃鱼，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做好了鱼，已经是午时三刻了，村子里不时的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沈小婉没买鞭炮，就收拾收拾了把菜摆上桌子吃饭了，“小宝洗手池饭了。”

小宝高高兴兴的洗干净手，然后坐在小板凳上，望着满满一桌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娘，能吃了吗？”

“吃吧。”沈小婉给小宝夹了一块蛋包子，“多吃一点。”

小宝张大嘴巴嗷呜了一口，“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沈小婉舀了一点老鸭汤来喝，味道又酸又鲜，十分开胃，“这个汤里有菌子，多吃一点。”

“来，吃一块甜烧白。”

“来，吃一块圆子，下面还有酥肉，昨晚上不是一直喊着要吃吗？现在多吃一点。”

“来，吃鱼，鱼肚子上的没什么刺，娘给你剔了就能吃了……”

“娘也吃。”小宝给沈小婉夹了烧白和豆腐包子，“我给娘夹。”

“真乖。”

破旧的土墙屋子里，在昏黄火光的映衬下，娘俩一来一往的动作显得特别的温馨，虽然没有太多人，不够热闹，但两人确实这世间彼此唯一的倚靠，唯一的在乎的亲人。

沈小婉望着乖巧的儿子，眸中宠溺又带笑带泪，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很幸福，她多久没有和亲人一起吃过团年饭了，多年以后，当她儿孙满堂之时，也总会想起她初到槐树村和小宝过的第一个年，那时的她们简单却又安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