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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2 / 2)

作品:《假面(下)

她很累,听说这个的时候心又揪了一下,女人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出现在这种场合。警察问了几遍她都闭口不言,正当他们察觉不对劲时,负责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雅子,还痛不痛?”趁他们讲电话,柯翰辰悄悄地问她。

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说。

她未应。

三两分钟后,电话讲完,负责人回来告知说面馆老板不要求赔偿了,两人刚也被保释可以走了。很突然,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但雅子的眉头并没有松展开来。

“我爸妈来了?他们保释的?”柯翰辰忍不住问道。

“嗯,算是吧。”警察回答得模模糊糊。

6

一个星期过去了,眼角仍有瘀青,来问的人很多,雅子都轻描淡写地带过,柯翰辰也为此自责。她不怪什么,只让他遇事心平气和一点儿,那件事情本可以不用闹大。

周六,他的朋友到了。

这件事情上,她原本决定不出席,但柯翰辰希望她能去,当天也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句句期盼,终于,雅子同意在下午茶时待一会儿。

下午茶选在一家雅致的双层茶餐厅。

下午三点,柯翰辰接雅子过去,一进门便看见中间一个大座坐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经人一提醒,几人都看过来,眼里早是藏了许久的好奇,雅子微微点头问好。

几人眼里透着惊艳,因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柯翰辰的女朋友气质完美得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眼角的瘀青用粉遮盖,在暗淡的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她坐下,从容地向每个人招呼。

“你好,我叫徐孝洁,是这家伙以前的同桌!”从坐在旁边的女孩开始,那些人也逐一向她自我介绍,她耐心地点头。

接着就听他们讲以前的事情及近况,偶尔也将话端引到雅子身上,柯翰辰明白她乐不在此,帮她敷衍应过。而原本她和那个徐孝洁坐在一起,后来也硬是被他挤了过来坐在两人中间,聊天继续,他帮她倒茶。

“玩不玩牌?”有男生提议道。

女生立刻说:“那就顺便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正好无聊,服务员也送来扑克牌,大家立刻赞同,雅子凑到柯翰辰耳边说:“我先回家了。”

这句话却被耳尖的徐孝洁听到,她立刻留客:“雅子,陪我们玩几局啊!”

“对啊,玩几局再走嘛。”

“不是,她真的有事!”柯翰辰帮她打圆场,虽然也想她留下来,但还是起身准备送她。

他们还在挽留。

也不想他为难,雅子最后说:“那就玩两局吧。”

他一听,笑容立刻从脸上绽开来,很快就和她重新坐下,兴高采烈。

众人欢闹,她独静。

从他手里接过牌时,茶餐厅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传出几声动静,边上的徐孝洁边看边感叹:“哇……那些人都好有气质……”

柯翰辰那时候正纠结着抽她手里的牌,雅子看去一眼,眼神虽平静,指尖却微抖。

都是熟悉的人。

走在最前面双手插兜的是万野,垫后的是范决明与倪芷琪,低头听着音乐的段亦莎走他俩前面,而走在第二的……是段佑斯。

他手里拿着车钥匙,从进餐厅门到经过前台都目不斜视,只在上二楼的阶梯时才扫了这边一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与雅子的视线相触。

脚步明显停顿,弄得身后的段亦莎撞到他的背。

雅子避开他的视线,徐孝洁低喃道:“这些人都好像明星啊……”

“谁?”柯翰辰正要看去,雅子将手放到他的膝上。

他立刻被这个动作夺了注意,受宠若惊,前边段佑斯脸色清冷地收回视线,继续上楼。

情况并没有好转。

二楼是个回廊,他们最后挑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雅子这一桌。

他是故意的,她低着头,仍能感受到从上面投来的满含深意的视线。他这种注视做得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点儿看戏的意味。他的手肘搭着护栏,手里转着手机,任他人讲他人的,他静默沉稳。

游戏玩了一轮,一个男生中招,接受惩罚,气氛变高。

而上面他们几人静聊,段亦莎至此都没注意到这边。

到新的一轮,漫不经心地抽牌,挑了一张来看,恰好是“鬼”,雅子并没反应,被抽了的上家兴奋不已,下家的柯翰辰马上就知道雅子的牌危险,又碰上她现在手里只剩两张牌,二选一。

“放心,不会让你受惩罚的!”柯翰辰做好了要抽掉“小丑”的准备,如此慷慨就义,引得友人们都起哄。

雅子没给他暗示,她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牌上。柯翰辰自己寻思了一会儿后终于选定一张,等抽出来,徐孝洁一看,哈哈笑着甩牌:“柯翰辰,你好逊!结果还是你的女朋友受罚!”

“噢……”他有些遗憾。

“受罚哦,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雅子没有作答,表情薄淡,柯翰辰看出不对来,凑近了问:“你不想玩的话我代你吧。”

他们都在等。

她喝一口茶,回:“大冒险。”

“喂,徐孝洁,你可以试验你早上说的那个,我们都不信的那个!”有人提议。

“什么玩意?”柯翰辰问。

徐孝洁被激发,立刻放下茶杯说:“我从杂志上看到的,不代表我个人观点,就是说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如果在其中一方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接吻,对方十秒就范,半推半就中长吻仍能超过三十秒的,那么他们就是真爱!”

“假的好不好!”柯翰辰立马嘲笑道,但是想到她说这个东西的含义,急忙改口,“喂!不带这么玩的,换一个。”

徐孝洁不愿意换,周围人更是兴头上,再加上雅子和柯翰辰本来就是情侣,这不正好两全其美。

柯翰辰渐渐也拗不过了,视线时不时小心地投向雅子。

交往一个月,除了极少数的主动牵起她的手,至今还没被允许有更深一点的接触。

她不看他,看着膝上的手,就像已经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中,静静的,让聒噪的徐孝洁心悸地噤声,以为自己真的玩过火了。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周身的喧闹慢慢停下来。

有人过来了。

那个人从二楼走下来,双手插着裤兜,一路慢条斯理地走来,使几个女生的视线一放到他身上就回不来。他帅气儒雅,未曾谋面,却没想到最后……目的明确地停在雅子的座椅旁。

打断他们的话题,降低现场的温度,长长的影子投在她的膝上,他低下头傲慢地看着她,惹得柯翰辰紧张地站起身来。

楼上,段亦莎扶着护栏的栏杆,托着下巴观看,范决明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压抑的气氛中,差一点点就要擦出火花来,雅子不做声,也不抬头,膝上的阴影渐渐加深,他的左手扶在她的座椅后,凑到她的耳边说:“你跟小朋友玩得很开心嘛。”

嘲讽意味很浓,她刚要皱眉,下巴忽然被他的右手抬起,双唇紧碰,就这样被他捏着脸颊强吻。

她发出一声呻吟,旁边的柯翰辰却恍如被雷劈到,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周围一阵死寂,友人们怔怔地盯着。

他抓得很牢,她推不开,相吻之中也要咬,她痛得闭眼,但段佑斯的那种气息,那种熟悉的安全感这样夺命地袭过来,无法抗拒。

不知从哪一秒开始她实在挣得无力,开始屈服、沉沦,再一次被他摆布。那种亲密让所有人看到,如一把利剑扎进柯翰辰的心里。

而也是在无法预知的一秒,段佑斯忽然将她拉起来,一转身,让她被迫面对柯翰辰。

她仿佛被抽了心骨,无法看神色痛苦的柯翰辰,他则故意说道:“三十秒。”

然后凑到她的耳旁,继续说:“真爱。”

深深的,讽刺。

7

友人走尽,客人散光,安静的茶餐厅内,雅子倚着沙发背疲累地坐着,柯翰辰在她对面低头沉默,从两个小时前事情发生后就一直不言不语。

段佑斯早就走了,他把这摊子留得狠,弄得所有人无言良久。

又静坐了一会儿,柯翰辰终于抬起头,吸了一口气,说:“学姐,我送你回家。”

故作无事。

雅子看着餐厅外寂寞的夜色,没有回应。

那天晚上,她去了祈豫大厦。

门是他开的,玄关处灯光暗淡,他低下头看着她怀里的泰迪,她则看着他。

“你的东西还给你,我的东西我也来拿走。”她说。

然后将狗放到他的脚边,自己则与他擦肩进门,一路走到衣帽间,将自己两个月前留下的衣物全都收拾好拿出来。

他慢慢地走过来,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她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忽然,一条项链从一件风衣的口袋中掉出来,她的动作停顿一下,胸口不着痕迹地起伏,而后把项链放在桌上,剩下的东西都放进袋中。

雅子拎着袋子准备离开,到了门口时,被他握住手臂,拉回一步:“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

“都这么长时间了,随你怎么处理。”

“砰!”

雅子被他抵到了墙上,撞得后背疼,眼前的光也被他挡住。两人对视三秒,他没有一丝允许她走的意思。她靠着墙与他冷战着,终于问:“今天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被你扔了两个月,你却跟一个小孩子在一起。”

“他不是小孩子。”

“他连为你打架都会误伤到你。”打断得很快。

她慢慢地点头,苦笑:“保释人是你。”

笑容收起的时候,她从旁边折身走出:“再见。”

“莫雅子!”在客厅中央又被他叫住。

她停下脚步,听他讲:“那个三十秒中,你的感觉很强烈。”

“不要说了。”她微微皱眉。

他却继续说:“三十秒验证真爱,多少秒你肯回心转意?”

手臂被拉住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对。这句话很危险,下意识地要躲,却已来不及,几乎是在侧头的那一秒就与他吻上,劝阻的话被堵得严严实实。她挣扎,但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这是很霸道的强吻,两个月积累下来的不是释然,而是更强烈的思念。

“段佑……”后腰撞到餐桌上,她用手挡在自己与他之间,脖颈却被扣得紧紧的。

后来她甚至被他抱上餐桌,一点儿呼吸一点儿后路都不给。

“咔——”

“哥?”

一侧走廊忽然传来开门声,不明状况的段亦莎脱口而出,雅子快虚脱了,他才抽空投去一眼,低声说:“回房。”

段亦莎溜得很快,雅子紧接着转过头要躲,他把她的头扳过来,一切又回到轨道。她在激吻中渐渐崩溃,内心的抗拒升到最高点,最终用力推开他。

“啪!”

一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微微侧过头。

她喘着气。

他回过头,拇指轻抹嘴角,眯着眼看她。

她与他对看,手指颤抖。

钟声在安静的客厅里一声声回荡,他领口的纽扣开了一个,脸颊留着浅浅的掌印,神色淡静不慌地看着她,看到她的心里。

她的大衣落了半肩,颈边头发凌乱,胸口起伏。

大厦外下着雨,雷声轰隆。

而后,第三十一秒,吸引与诱惑爆发。

雅子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拉回自己身前的那一秒继续了更缠绵的热吻。一切压抑都被释放,一切矜持都被撕开,他赢得彻底,而她输得甘心。他揽着她的腰,她的手碰到桌上的水杯,“砰”的一声,水杯在地板上四裂开来。

“复合。”他趁机说,“我们复合。”

“那你答应我……不见安琦言,不接她的电话。”

“我答应。”

“任何人讲我的任何话,你都不能相信……”

“不信。”

“要对我好……”

“娶你。”他打断她的话。

一瞬间,所有的担忧和焦虑因这两个字烟消云散,即使是冲动出口,她也感动,而且已经无法抑制这份感动,被他抱进卧室。

也是“砰”一声门关上的刹那,他才真正感觉她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她哭着抚他脸说“对不起”,他说“没事,很值”。

而后的这天晚上,雅子已经记不清,对他说了多少句细碎的“我好爱你”。

8

她根本不会想到,在她和段佑斯复合的那晚,柯翰辰也在祈豫大厦下站了一夜。

早晨六点,从大厦出来,下着小雨,空气微凉。她裹紧脖上的蓝色围巾,抬头看到站在花圃前的柯翰辰,脚步止住。

她微微一怔。

风狠狠地灌进脖子,他就那么站着,全身潮湿,看到这样光鲜亮丽的她,苦笑了一下。

“昨天看到你进去,怕你被欺负,想等你下来送你回去。”

……

“但是,你一个晚上都没有下来。”

她手里有伞,下一步台阶想给他撑伞,他后退避开她。

“学姐。”他站在雨中,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说道,“你是个坏女人。”

——很无奈的话。

他转身就走,雅子在后面静静地站着,发梢被风拂起。

段佑斯而后到了,他看到了远去的柯翰辰,低下头看着她,看到她眼里深深的内疚与歉意。

他抚了抚她的肩,将她拥进怀里安慰。

对于这个阳光的男孩,她无法真言相对。

但是现在,都结束了。

恋爱状态回到两个月之前,雅子尽量不去在意学校里的闲言碎语,对于升学考试有十足的把握,与段亦莎的关系也重修旧好。

“你们那天怎么也会去那家茶餐厅?”偶尔一次,她问起餐厅偶遇的事情,“你们平时都不去那条街的。”

“那天我哥同学的车子开在前面,停哪里就进哪里了。”段亦莎回答。

雅子听着,点了点头。

三天后,她邀请范决明和倪芷琪来祈豫大厦做客。

这很突然,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复合的消息,再加上是雅子主动邀请,段佑斯传递的消息,十足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令他们两人一时没能接受。

等餐过程,厨房温馨,他也不顾外人,喜欢在她忙碌的时候打扰她,她被逗笑,与他低声耳语。

外面只有电视机响,没有人声。

“对了。”熬汤时,她提起,“我有一份资料六点前得发到老师的邮箱,我还有几个菜,你帮我去发一下好不好?”

他自然是答应,她提醒道:“名单在我的包里,传之前要打印,邮箱地址写在名单上。”

等段佑斯进了书房,她低下头尝了一口汤,转小火慢煮,解开围裙出了厨房。

“芷琪!”她喊。

倪芷琪闻声坐起身来,她说:“能帮我看一下汤吗?我去买些姜片。”

“哦,好。”

正要出门,倪芷琪为难地问:“要多久回来?我对熬汤不太熟悉,怕耽误火候。”

“楼下的超市没有姜片,我可能要去一下菜市场,公交车来回一趟要一刻钟吧。不要紧,我开了小火,不会有什么特别要留意的。”

“坐公交车啊。”倪芷琪毫不迟疑地提议,“那让决明送你吧,他开车,能快一点儿。”

范决明放下手中的茶,拿了车钥匙起身:“我送你。”

“谢谢。”她回。

一切都很顺利。

到车库上了车,他启动车子,车灯亮起。

“你们现在很好。”似乎为了缓和太过安静的气氛,他主动开口。

“嗯。”

车子绕入过道,出口处的亮光微显。

“也要感谢你,要不是那天挑了一样的餐厅,也不会有之后的事。”

听到雅子的话,范决明轻笑:“挺巧。”

“是啊,挺巧。”

车头方向转得有点儿生硬,他沉默地看着前方,她的姿态清闲从容。

“去过他家了吗?”他问。

“不急。”

他点了点头。

接着,雅子开始整理颈边的头发:“你很关注他。”

“嗯?”

“听说是初中同学。”

“哦。”他点了点头,“是的。”

她的嘴边浮起一抹浅笑,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说了一句:“和于温怡也是吧。”

他朝她看了一眼,车子正好在这时驶上出口坡道。

一片光亮照来,车内安静不乱。

“她是我的老朋友。”等到他收回视线,话语仍带客气她会心一笑。

马路上,车鸣声依稀传来。

“和于温怡是老朋友,所以替她出谋划策,但跳楼自杀这招都敢用,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一句话以句号结尾,丝毫不带疑虑,就这么直白且不客气,雅子神色泰然。

他微眯眼,抬了抬下巴。

“以前指点她欺凌女生也有你的份吧?还游刃有余地利用她和安琦言之间的隔阂,让段佑斯对安琦言产生抵触,闹开了也烧不着你,渔翁之利坐享得真是悄无声息。”

车子已经驶入机动车道,这些话不紧不慢地说出口,他淡定地听着。

“初中喜欢喝粥的不只是佑斯,还有安琦言,你做的粥不是给他的。”说到这里,雅子低下头理了一下膝上的裙摆,“而是给安琦言的。”

“因为安琦言不可能主动离开段佑斯,但你懂她的软肋,也知道想要这两人不在一起除非段佑斯提出分手。而你又恰巧懂于温怡的软肋,所以你教她助她,期待有一天段佑斯会受不了安琦言,或者安琦言会发现最好的朋友和男朋友背叛自己,对他们失望,然后你就越位而上。”

雅子说的时候,范决明良久没回应,他单手持着方向盘,对这些话不承认,也不否认。直到车子转了个大幅度的弯,才晦涩不明地笑道:“你是这样理解的。”

“不管我是不是这样理解的,但是我可以这样说给佑斯听。”

他还想装沉默,她已无意再迂回,面色淡漠地抬头看着前方,正色道:“反正段佑斯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

“谁在悄悄地看着他,谁在背后推他,我都记在心里,然后会替他一点儿不留地还回去。”

“莫雅……”

“之前想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事做过火了就不能怪人不留情面。我既然回来了,就会把该解决的一并解决。你要是执意留下,我也不介意摊开了说话。”

话说得很明白。

范决明点了点头,回复道:“你是想让他远离我这个老朋友?他虽然专一,但不重色轻友。”

真正的态度露出来了,他表现得丝毫不惧,雅子则沉稳地目视前方:“他虽然不重色轻友,但更不会姑息小人。”

车子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刹车有一点儿急,她的头发从肩边滑下,轻微晃动。

他的脸色变了变,她微微一笑,安然地坐好。

“还有你的女朋友,那个女孩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可怜她只是个替代品,还鸣鸣自得。挑个时间对她说真话吧,这是离别前给你的建议。”

对话结束,范决明不语,输赢已成定局。

9

一打开公寓门,汤香四溢。

雅子将放着姜片的袋子放到桌上,脱下外套,正碰上倪芷琪从厨房出来。

“咦?”她看向门口,“决明呢?”

“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学校有事,要回去一趟。”她边顺出缠在衣领里的头发,边回道。

倪芷琪有些惊讶。

“已经走了?”

“还没有,车子停在下面,他正在打电话。”

“哦……”她考虑了一下,提起包说,“雅子,我也跟他去一趟。”

“晚饭不吃了?”

“不吃了,真不好意思,你忙了这么久,他有事的话,我也得去看看。”

“没关系。”雅子没有挽留,扶着椅背说道。

“那走了,和佑斯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嗯,再见。”

“再见!”

“砰!”

门关上。

客厅里很安静,雅子转过身,看到站在书房口的段佑斯,对视一眼,她不说话,他却似乎已经知底。

但是他没说什么,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腰,拉出椅子说:“吃饭。”

“吃完我要回去一趟。”她提醒,“今天是周五。”

“好,我送你。”

那晚只到了小巷路口,雅子就让他停车。

女人最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怕是偶遇上又增麻烦。她原本已挥手道别,但打开车门前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在他的脸上亲一下。

“再见。”她第二次道别,笑了笑,反手打开门,在他的目视下下了车。

车子离开,晚风徐徐。

她微微闭眼,迎着风深吸一口气,舒缓劳累后转身走进小道。

一路走得不快不慢,心里想着回家要给女人说的借口。快要接近自家小院时,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影,她的步子慢慢地停下,看那人应该是刚到的样子,还抱臂仰头,打量着房子。

“请问……”

一转头,雅子就不再问下去,脸色变淡,轻声打了个招呼:“是你啊。”

安琦言的视线刚从房子上收回来,又转向雅子,低声笑道:“这就是你家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书香门第呢。”

话语间无不嘲讽,雅子没有理会,低下头打开院门,却被安琦言上来拦住。

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她静静地站着,听着安琦言特意凑过来警告的话:“小心点儿,我现在可是盯紧你了,不论你莫雅子做什么,我都会是那个一直在身后看着的人……”

“咔”的一声,门忽然打开,雅子向前看去的同时,安琦言也被打散注意力。

是女人开的门,她正要出去散步,雅子平静地跨过门槛扶住她:“妈,天气不好,今天在家休息。”

“这是谁啊……”女人虽被她扶着转过身,但视线还在安琦言身上,一遍遍地低喃,“这是谁呀……”

“陌生人。”雅子应道,头也不回地将院门关上。

安琦言走了。

雅子站在窗台边,看着她走。

那句话却还留着不散。

晚上八点,她送走护工阿姨,院外树影婆娑,一切如常。

回到客厅内,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蹲下来收拾微乱的茶几,这会儿电视正在播新闻,音量被女人调得很小,只有屏幕发出的光忽明忽暗。

想着安琦言的事,她心不在焉地收拾一叠报纸,竖起放平时,恰好看到电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集团大厦画面。她手上的动作渐渐放慢,转身找到了遥控器,将音量调大。

随着主持人语速加快,越来越多的内容被雅子听到,保全严谨的私人机场、高端的社交宴会、频繁的名人访谈节目等画面两秒一切换,另附几张戴着礼帽的女人照片——红唇,西服线条硬朗,也不失万种风情,而这股风情也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而来,让雅子静静地凝视。

“继素有‘金融圈女皇’之称的亚斯集团副主席段芙伶上星期曝出婚变传闻,今日又传已秘密飞抵新加坡休假。据国外媒体报道,段芙伶早在前日就已经与现任丈夫——巴黎传媒巨鳄掌门人迪昂先生达成离婚协议。按照两人婚前财产协议,女方可能收进一笔巨额分手费,消息若属实,段芙伶将凭目前自有财产问鼎亚洲最富有的单身女商人,而这也是这位金融女皇第三次结束自己的婚姻,她的两位前夫对此事还未发表任何看法。据悉,段芙伶将于本星期回抵国内,目前一切行程成谜。”

主播说完,立刻切进一段访谈视频,访谈者用法语问她对婚姻的看法,她歪着头,态度不明地笑着答道:“绝对不是要占我生活全部分的东西。”

再问如若恢复单身,最想做的是何事,她依旧沉稳,指尖点着膝盖,语调不变地答:“回家,与我的家人们吃一顿晚餐,不会有任何变化。”

回家,与我的家人们吃一顿晚餐。

与此同时,祈豫大厦。

电视屏幕上出现同样的画面,段佑斯单手插袋地看着,眼里的阴郁越来越浓。

段亦莎极大动静的开门声也没打扰到他,他的视线不离电视。段亦莎喘着气走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哥……”

他不答。

“丁零零——”

该死的来电铃声就在这敏感的时刻尖锐地响起。

段亦莎静立不动,胸口起伏,他这才慢慢地从电视上收回视线,沉默五秒,看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