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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的赤兔(1 / 5)

作品:《假面(上)

1

谢天谢地,回到家的时候,门没锁。

“吱”的一声开门,开灯,一切宁静如常。

雅子换下拖鞋,拎着包经过客厅,灯光明亮,沙发一角有个影子出现在眼角的余光中。

她差点被吓到,待看清时才松一口气:“妈,是你啊……”

女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沙发上,双手紧握着一个相框,口中喃喃自语。

雅子下意识地走近,在看清相片上的人时心里一惊,蹲下将相框抽出背面朝上:“妈!”

这下子换作女人被吓了一跳。

“妈,整理好的旧东西就不要翻出来了。”雅子说着,匆匆将相框塞进包里,迅速向楼梯走去。

“雅子,那上面没有你……”

女人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重重地踩在阶梯上,速度很快。

“雅子,照片里没有你……”低叹的声音还回响在身后,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被隔绝在外。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哗——”她打开抽屉,把相框放到字典的最底下,然后关上抽屉,咔嗒一声锁上。

雅子做完这一切后,闭上眼深呼吸一下,随后加了件外衣,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提笔——“雅子!”第二天一早,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徐毅天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卢简儿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去,雅子抱紧怀里的书,长发柔软地搭在肩前,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四周的同学慢步而行,第一道早自习铃声响起,空气中飘浮着桂花的淡香。

“雅子,身体好点了吗?”徐毅天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着问。

“徐毅天学长。”简儿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也一副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啊?”

“呃……雅子。”徐毅天有些尴尬,生硬地跳过简儿的话题,勉强笑着问道,“昨天打你的电话,后来有人……”

“昨天你在哪里,手机为什么关机?”

徐毅天的声音和安琦言遥遥传来的质问声重叠后,就很难再刻进雅子的脑子,她只听得见那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以及那个人的气息。

“睡觉。”他在回答。

“睡觉?你很累吗?”

安琦言的追问中增添了一丝关切。

他应该是点了头,没有回答。

雅子抱紧怀里的书,徐毅天的嘴巴在她的面前一张一合。她低下头,微风轻轻地拂动她的裙摆。

“今天晚上我陪你好不好?”安琦言的声音欢快了一点。

“所以,我以为你那时候有空……雅子?雅子!”徐毅天的声音太过突兀,雅子将思绪迅速拉回来时漏掉了段佑斯的那个答案,而徐毅天仍看着她,面露不解。

“是邻居。”雅子依稀记得上一个问题,不着痕迹地接上。

“啊?”

“昨天接你电话的是邻居,正好来我家吃晚饭,所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段佑斯从她的身后走过。他们没有碰面,但是那股小小的气流在他们之间轻轻地蹿过,伴随着他一声低低的咳嗽声,雅子肩头的头发飘动了一下。

“你真的感冒了啊?”安琦言的双手挽紧他的手臂,走路时,弯下腰从下往上看他的脸,然后在他一直低头咳嗽时突然凑过去。

他侧了一下头,躲开了。

“干吗啊?亲一下啊。”她笑着甩他的手。

他说了点话,但是距离太远,雅子没听见。

“没关系一起感冒嘛。”安琦言仍旧在笑,“我陪你啊!”

雅子又咳嗽了。

简儿歪着脑袋想着什么,看了看雅子,又看了看早已走远的段佑斯,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猛地捂住嘴。

“怎么了?”徐毅天问。

简儿即刻放下手,看着雅子,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感冒传染得还挺快的……”

“我们先去上课了,毅天学长。”雅子向徐毅天道别后,朝教学楼走去,简儿立刻跟着她。

“雅子!待会儿早自习评估我陪你一起去!”徐毅天在后面喊。

“砰——”

半开着的教室门被推了一下,万野蹿出来,在段佑斯还没进教室的时候就勾住他肩膀,拉着朝走廊赶去。

“喂万野!佑斯感冒!”安琦言懊恼地喊。

“我们不接吻!”万野朝后直挥手。

直到摆脱安琦言后,万野才将双手插进裤兜里,又往僻静的四周打量了几眼,以确定无人。

“要说什么?”段佑斯低头开着可乐罐。

“唉,问你。”万野侧过头看他,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你怎么会有莫雅子的手机号?”

“咝——”

可乐气泡上涌,他喝了一口,眯眼看着前方:“我们在交往。”

“哈哈!”万野仰头笑了几声,歪着身子伸手指着他,“段爷,你跟我说了个笑话。”

他转身要走,又被万野拉住:“喂!说真的,莫雅子真的很优秀,手机号手机号手机号……”

一边不断重复一边向段佑斯伸出手,努着嘴,笑嘻嘻的。

“这么喜欢?”

“那是,她超级清纯的!还是混血儿,不追可惜,手机号手机号手机号……”

“还有五分钟你就可以见到她。”他走回教室。

“五分钟后上早自习!”万野扫兴地喊。

五分钟后,早自习的铃声响。

雅子再次走进这条喧嚣的三年级长廊时,心口痒痒的,有些紧张。

“其实我不懂为什么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徐毅天整理着评估册,耸肩自语。

“检查早自习不应该是生活部的项目吗?”雅子岔开话题,“为什么后来接手的是学习部的?”

“呃……”徐毅天抬起头,“生活部的成员一般都是一年级的学妹学弟,开始的时候来了几个,但是后来都被吓回去了,所以卫茹接了,反正她有闲心又有人脉。”

“卫茹和安琦言的关系很好?”

“不仅是卫茹,学生会其他部长和安琦言的关系都很好。安琦言是校长的女儿,和这些干部级的人很玩得开。”

“嗯。”雅子点头。

吵闹声越来越近,徐毅天的脚步顿了顿。

雅子继续向前走,绕过转弯处时,看见半趴在窗台上的万野。而万野也在无趣地侧过头时看到了她,眼睛一亮,猛地推开身边的男生,直接从窗口跳出来:“莫雅子!”

这一声响亮的叫喊声让跟在后面的徐毅天吓了一跳。

“佑斯真是神算啊!”万野大声地自言自语,兴奋地大步走来。

“我是来记分的。”在万野的手快碰到雅子的肩膀时,她侧过身,让他的手落了空。

“噢我记得,就上次电话里有提到。”万野不但不收敛,反而一把揽住她。

雅子又朝前走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雅子,你的头发好滑哦。”万野的兴致仍旧很高,笑着说道。

“万野!”徐毅天喝止一声。

这一下,万野总算注意到他:“你怎么又来了?”

徐毅天的气焰立即降了下来。雅子趁两人说话,走到一班的前窗口,一边记分一边慢慢地将视线投向那个方位。

他在。

教室里十分吵闹,安琦言坐在他的桌子上,女生们围着安琦言呵呵说笑。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女生走动间,他的侧脸短促地显现。

安琦言说得很入神,下桌的时候没站稳,打了个趔趄跌坐到他的身上。他这才回过神来扶住她的腰,随后安琦言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笑,又往他的脖颈边靠了靠,女生们会心地笑起来。

雅子低下头,在“安琦言”一栏打上a。

再次抬起头时,安琦言抱着他的脖子要亲他。

这应该是第二次她试图亲他,但是又被他侧过头回绝了。

安琦言摇着他的脖子撒娇,他的表情一直很淡,略带点疲倦,说了句话,又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安琦言这才起身,重新坐回他的桌上,不是很开心。

2

上午要连续上两节自习课,于是雅子向班主任请了假,说家里临时有事,中午就能回来。了解雅子家境的班主任毫不迟疑地给她打了假条,并嘱咐她路上当心。

回家的路上,雅子赶得很快,途径菜市场买了一些瘦肉、蜜枣与杏仁。

家里,女人正在午睡。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厨房的门,将材料都摆上桌面,开火放锅,熟练地将杏仁洗净、瘦肉切块。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过,厨房内渐渐汤香四溢。

今天中午能不能见我一下,12点学生会议室。

雅子拿着保温瓶出家门时给段佑斯发了这条短信,锁好家门,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11:3011点59分。

雅子抱着保温瓶走上教学楼阶梯时,偶遇了正要去交试卷的卫茹。

“喂,莫雅子!”她突然喊了一声,雅子的脚步在楼梯上停顿,回头看她。

卫茹站在她的下一级阶梯上,说话时刻意顿一下,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看一眼她怀里的保温瓶:“这是什么?”

“汤。”雅子简单地回答,“我感冒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闲心。”卫茹说着抱紧怀里的试卷,语气不善,“上午的检查我听说了,没想到长得好看确实有用,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万野这个护身符呢?”

“你想多了。”雅子继续上楼。

“喂莫雅子!”卫茹在下面喊她,“下午阶段考试!”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卫茹加强语气,盯着她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被卫茹一耽误,现在已经12点5分了。

雅子在会议室门口缓了缓一路赶来时的喘息,才将手搭上门把手,打开门。

一如既往,没有活动的时候这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毫无人气,段佑斯坐在会议桌尽头的牛皮椅上。

现在是初秋,天气有点凉。

他戴着大大的口罩,双脚搭在桌沿上,秒针嘀嘀嗒嗒地走——他在等她的时候睡着了。

雅子轻轻关上门,上锁,将保温瓶放到桌上,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段佑斯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雅子没有察觉到,在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他抓住。

雅子微微一怔,会议室安静而灰暗,她就这样被一拉,跌进他的怀里,左手猝不及防地抓住桌沿,右手则被握在他手里。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而她心情异样地与他对视。

他摘下了口罩,慢慢地环紧她的腰:“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把学习部部长的位子搞定?”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极温暖时忽然浇来的冷水。

“两个星期。”

雅子移开视线,放在裙子上的右手轻轻地攥起。

“好。”

他松开了手,雅子的腰间一下子轻松了。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准备起身时又被他拉了下来,整个人再次坐回他的怀里:“你……”

他看着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脸上指了指。

看到这个小动作之后,突然懂了,异常尴尬,雅子在他的怀里不知所措。

他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手在她的腰上使了一下力,她靠近了他一些,然后很快蜻蜓点水般地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一下,随即起身。

灰色的空间里满是压抑的刺激。

“喀……”他咳了一声。

雅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将保温瓶打开,把汤倒进另带的小碗中,肉汤中夹着的杏仁香飘溢开来。

“按理说感冒时喝汤不容易好。”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她将碗推到他面前,“但是你现在的胃口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刚刚帮你做了这个瘦肉煲蜜枣汤。”

“叫我来就是吃这个?”他没动。

他总是可以做到这样前一刻甜蜜后一刻若无其事的状态。

“是。”

于是他慢慢地坐正,手臂搭着桌沿,看着汤。

“在哪里做的?”

“家里。”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品尝。

“怎么样?”

他细细地咀嚼着,许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雅子浅浅地笑了一下。

“你还会做什么?”他喝第二口,问。

“看过一遍的应该都可以。”

“晚上把晚自习推掉。”

“嗯?”

“去我家。”

“咚咚!”

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敲门声在这一刻响起。雅子的指尖抖了一下,起身时,椅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回头看段佑斯,他还在喝汤,像根本没听见敲门声一样。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咚咚咚!”

注意力被持续敲响的声音扯回门口,她吸一口气,走到那儿,把门稍稍打开一点。

“莫雅子?”不幸中尚且幸运的是,来者是于祈。

她的心稍微放下来:“学生会临时有活动吗?”

“不,我来检查门窗。”于祈看着她,“你不是回家了吗?”

“门窗都关好了。”

于祈却突然站住不动,表情凝固许久,突然开口:“香。”

雅子的双手一紧。

“汤香。”于祈说着,探过头来,“你在……”

雅子迅速挡住他:“是食堂的。”

“是会议室的。”

“不是会议室!”

“是的。”

“嚓——”

牛皮椅转动的声音响起,她微怔地回头看,段佑斯放下汤匙,抽了几张纸巾站起来,他已经喝完汤了,而且看上去……是准备出来了。

“里面是……”

于祈还没问完,雅子就感受到了他靠近的气息,原本被她紧紧抓着的门反而被他从里拉开。于祈朝她身后直直看着,段佑斯挨着门框绕过雅子,他用纸巾擦着手,留下话:“我走了。”

于祈盯着他,眼神很平静。

“对了。”段佑斯突然停下,回过头看向于祈,“跟你姐说,今晚我没空。”

说完,他继续走了。

雅子看着他的背影,于祈也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很久,午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于祈才回过头,对上雅子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

3

“叮——”

随着急促的铃声响起,下午的考试结束了。

回到教室的同学们围在一起讨论试题答案,卢简儿一副重获新生的模样,大口地喘着气:“哎呀,闷死我了,好难啊,哎呀……”

而于祈在喧杂中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看着书,纸笔等都整齐地摆在一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当时只对雅子说了一句话,是在沉默了接近三分钟后,他看着她,说:“你觉得有意思吗?”

雅子当时没有回答。

然后,他们之间的沉默尴尬一直到放学都没有缓解。

傍晚五点。

走廊地板光亮,公寓的门打开着。

段佑斯重感冒时的样子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比往常更加特别,他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v领开衫,双手放在灰色的运动裤裤兜中,开衫的针线粗软,很有复古的味道。

他在雅子提着东西进来后用脚将门关上,用下巴指了指厨房:“你用过,知道的。”

接着就一个人缓慢地走回卧室,修长的身形满是懒意。

这是雅子第四次到他家,简儿没有说错,段佑斯家很有钱。从这个坐落于市中心最昂贵楼盘的公寓就可以看得出来,不仅有钱,还有地位,而且他还是一个人住。

厨房就和上次她用时的一样整洁,应该是常有钟点工来打理,雅子想,也有可能是那些和她一样的女孩子。

半个小时后,姜汤在锅内微微沸腾,她开始备一些清淡的小菜,在将苦瓜切片的时候,客厅内传来响动。

是他睡醒了,并且开了客厅的电视,电视正在播放关于连体婴儿分离手术的医学研究,声音被调大,雅子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他进厨房倒水。

雅子的手很稳,背对着他切苦瓜,低头不语。

他就在她的身后。

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盼从骨髓里滋生出来,将心挠得痒痒的,而很快,厨房里的姜汤味越来越浓,段佑斯走到她身后。

“在做什么?”他问着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将水杯放到她的手边,从后面慢慢地环上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苦瓜,对感冒好……”

“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应了一声,将雅子的头发都捋到了一边,薄凉的唇碰到她后颈细腻的肌肤。

整个人都有些酥掉了,她闭了一下眼睛,眉头轻皱一下,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他的胸膛暖暖的,吻也暖暖的,从后颈吻到耳垂,腰间被搂得越来越紧。

雅子的头发垂在了脸颊的一边,随着他的吻轻微晃荡,全身虚软,无法抑制。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扳向自己,吻到唇角。

“啊!”

这一声轻叫在他们马上要真正接到吻的时候发出,雅子回过头,吃痛地握住被刀划开口子的手指。

突如其来的小变故使段佑斯的兴致迅速降了下去,他放开她,重新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后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厨房。

被打断后就不会再重来,不会再有第二次,而雅子故意用刀划开自己的手指,只因为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想——他是不是也对其他女孩这样做过。

六点半。

这个傍晚的气氛一直都很糟糕,段佑斯不跟她讲话,雅子也埋头在厨房做菜。她将买来的新鲜蔬菜放进了冰箱,朝客厅里的他说:“下次有人来的时候,冰箱里的菜可以用。”

他倚在阳台边上,低着头朝角落里的一个水缸丢碎肉,充耳不闻。

半个小时前煮好的姜汤仍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早已没了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