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天知地知,我知,你却不知(1 / 2)

作品:《许你惜年时光(全集)

周末的中午,惜年在家里精心打扮一番,按着薛崇说的地址开车去他家。他毕业后,他妈妈送了一套内环的房子给他,开窗就能看到黄浦江,在房价寸土寸金的上海,他的居住条件十分优越。

听到门铃声,薛崇兴奋地从厨房出来,去给惜年开门,看着她进来,替她摆好拖鞋。惜年看他扎着围裙,笑道:“真不敢想象你竟然也会下厨。”

“为什么不敢想象?下厨是件很难的事吗?”

“你上学的时候那么傲,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女生背后都叫你毒草,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薛崇替她把大衣挂起来,领她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给她倒一杯鲜榨的果汁,笑道:“她们这么认为情有可原,我不屑让她们了解我,你难道也会这么想?”

“我也并不怎么了解你。”惜年看着他,目光中不无调侃。

“彼此彼此。”

把准备好的礼物给薛崇,惜年说:“出差的时候在华强北给你淘了个游戏手柄,上次放行李箱里托运,就没给你。”

薛崇接过去,心里很暖,她忙到连心心念念的香蜜湖美食城都没时间去,却挤出时间去华强北买游戏手柄给他,这让他一下子就释怀了她出差不和他联系的郁闷。

“饭做得怎么样了,要我帮你吗?”惜年端着杯子坐在厨房边的吧台上,看着薛崇的背影。他是清瘦型,肩膀不算宽,腰也窄窄的,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尤其是细长笔直的双腿,堪比t台上的模特。长得好看的人,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就有一种潇洒倜傥范儿。

“不用你,我自己能搞定。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去市场买小龙虾回家自己做,我室友自从吃过我做的小龙虾,就再也吃不下美国人做出来的小龙虾,嫌他们本土的做法口味太淡。”薛崇不无得意地夸口。

“你的室友?不会是个男的吧?”惜年故意揶揄地问。

薛崇转身瞅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是个女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史小沫一样,脑子里经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沫那时候和我说,你和林司峤特别般配,说了太多次,我后来居然也觉得,你真的和他很般配。你俩长得都好看,又都是学霸,你高冷他温柔,再般配不过。”惜年咯咯娇笑。

薛崇过来拍一下她脑袋,“我收下你的赞美,但除了赞美,别的都还给你,我不接受你那些脑洞。”

“你自己看小沫的漫画不也看得很乐呵嘛。”

“谁告诉你的?一定是阿东那小子,那个叛徒。”

惜年见他愤愤不平,饶有兴趣地双手托腮看他一举一动。十年后,他们还能这样静静相对,享受两个人的闲暇时光,是她这么多年来每次憧憬未来时不可或缺的遐想。也许正是为了能和他重逢,她才会又回到故土。

“我记得你不太能吃辣,没给你做麻辣味的,十三香的你应该能接受。”

“麻辣的我能吃,这么多年我早就练得能吃辣了,去年去重庆出差,我就点了中辣的火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题到这里两人皆是一怔,隔了三千多日子,他们已经不再是最熟悉的彼此,很多习惯也跟着改变了,只是,天知地知,我知,你却不知。

薛崇把小龙虾盛在盘子里,端到桌上,叫惜年过来吃,“女孩子别吃得太辣,脸上会长痘,对肠胃也不好。”

“知道啦,薛医生。”惜年很可爱地冲他耸耸鼻子。也不等他说话,她自己先开动了,戴上透明手套剥龙虾壳。

“好香——你手艺真不错。”惜年一口气吃了四五只。

看到她可爱的吃相,薛崇心里不禁感慨,管峰说自己被她伤了元气才会不近女色,其实不是这样,她是丰富的,苦涩、酸甜、既美好又浓烈、充满灵气又嚣张恣意,足以点燃一个人全部热情,经历过她,旁人在他眼中全都索然无味。

忘不了她不是没有原因,是他在年少的时候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人,这样的擦身而过,必然抱憾终身。

“好吃你多吃点,我还准备了更好吃的,留着肚子别吃太急。”薛崇关掉火,芦笋炖羊排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趁热端到桌上,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惜年更意外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呀?真是太神奇了。”“上海男人会烧几样菜不是很正常,我爸能做出一桌宴席。”薛崇替惜年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下厨。”惜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羊排汤,鲜美无比,咸度适中,这手艺真是绝了。

“自己做吃的挺有意思,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吃得再不好的话,身体可受不了。”

“怪不得,原来是为了养生。”

一盘毛蟹炒年糕过后,他又端上来最后压轴的花胶老鸭汤,解下围裙,坐在惜年对面,给自己和她都倒了一杯花雕,两人对饮。

“像你这样吃,迟早会发胖。”惜年看着眼前的美食,吃得停不下筷子。

“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烧一个菜、炖一个汤就够了,我吃得不多。”薛崇出身优渥,家里自幼讲究饮食,既要营养均衡,又不能油腻伤胃,再好吃的食物也不过量。

“你为什么不和父母一起住?”惜年打量着薛崇的家,装修一看就是他的风格,冷淡、简洁的北欧风。

“你不也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薛崇低头夹菜。

“我和你又不一样。”

“我在美国那两年一直独立生活,工作以后也不想再受父母管制,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我经常不开车搭地铁上下班。”

“一个人住当然好,可以花天酒地,也可以夜不归宿。”惜年开玩笑地打趣。薛崇知道她不怀好意,淡定地说:“我只当你说的是玩笑话,不和你计较。”

“好吧,我错了——我喜欢你家的装修风格,地段也好,能看到江景。”惜年很乖巧地把话题岔开。

薛崇剥好一只小龙虾给惜年,惜年说:“小龙虾还是自己剥着吃更好吃,”薛崇自己把那只虾吃了。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不说?”惜年见薛崇老是有意无意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等你吃完了再说,吃饭就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并不适合谈严肃话题,不仅影响消化,还影响对美食的品尝。美食是一种艺术,出色的厨艺作品应该被尊重。苏东坡有一首词《浣溪沙》里说‘人间有味是清欢’,品位美食,是品位人生重要的一部分。”

薛崇还和以前一样,说话自有一套道理,惜年听着听着很入神,喃喃自语:“我会记住你的话,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酒足饭饱,惜年忍不住说:“幸好我没有你这样的手艺,不然我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经常做给别人吃。”

两人坐到沙发上,薛崇泡了一壶红茶,端一杯给惜年:“武夷山最好的金骏眉,茶味甘醇,天冷的时候喝最好。”“必须是像你这样会生活的人,才懂得体会生活的好。”惜年夸奖他。

她家世普通,小时候只要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母亲和继父忙于生计,没有多余精力去管更多,她也就活得粗糙简单。大学毕业以后工作,她每天想的忙的都是升职打拼,赚钱养家,换更大的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竟忽略了,有时候更好的生活在于精神,而不仅仅在于物质。

“一直没有问你,庄宇后来怎么样了?”

惜年一怔,有点儿纳闷地看着薛崇,“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起他?”“想起来就问问。”薛崇必须承认,不问清楚庄宇的事,他始终不放心。

惜年把庄宇出车祸的事告诉他,“他早就不理我了,说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我,去年在香港遇见,他也躲开了。自从老家拆迁,我没有再回过川沙,张土根还欠不欠他钱,我也不知道。”

“他终究还是觉得你辜负了他,所以相见不如不见。”

“有些情债一辈子也还不清,既然无以为报,不见也好。”惜年提起庄宇,淡淡的伤感萦绕心头,这个世界如果有一个人比她更坚决,那就是庄宇。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忽然改主意了?”薛崇直视着惜年盈盈秋水般的双目,希望她给他一个答案。

“不是改主意,那天本来也就是请你进去坐坐,没想和你怎样。”惜年否认。

“撒谎,那天你特意煮了现磨咖啡到医院找我,还带我去你家,能安什么好心?大晚上给我喝咖啡,你不怕我一晚上睡不着?”薛崇戳穿她的谎言。

惜年先是笑了笑,渐渐地收拢笑意,很轻声地问:“如果我没主动让你走,你会留下吗?”薛崇反问:“想听真话吗?”

“当然。”

“虽然我心里很想留下,但是理智也许会提醒我,还不是时候。”

“你变了。”惜年凝视着薛崇的眼睛。薛崇回应着她的目光,“不是我变了,是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也许我还更喜欢你原先的孩子气呢,任性又率真,只要是想做的事,就不管别人的眼光。”惜年自言自语。

薛崇提醒她:“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吗?那套公寓并不是我的。”惜年幽幽地说,“是我找朋友借的。”

本以为她说出这句话,薛崇会面露惊讶之色,哪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平静地说:“我知道,我后来查过,那个小区的业主里没有你名字。”

惜年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自嘲地笑:“我就知道你会去查,你始终不相信凭我的能力,能在短短几年内挣出那样一套房子,也不相信我爸爸和继母会舍得给我房产,你心里或许有很多种疑问,但你唯一不会怀疑的是,那房子不可能是我的。”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薛崇想了想,觉得骗这个字眼太重,补充道,“或者说,你主要的目的是试探。”

“我不确定在这十年里,你对我的感情还能剩下几分,毕竟当初最炽热的时候,一个庄宇的出现就让你对我产生了怀疑。”

惜年忽然停下话题。每次想起那个令人绝望的夏天,她都会有一种窒息感,在黑色高三和失恋的双重压力下,她没有就此倒下,真要感谢那时的自己,信念坚定、目标专一。也是那个夏天的脱胎换骨,成就了她现在无坚不摧的信心。

薛崇看到她忽然凝重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接下她的话:“所以你的试探更多的是对我的一种考验,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焦虑型人格的体现,把所有的事情想得都太复杂了,永远用怀疑一切的目光看待别人,很难获得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惜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温柔而平静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他,说出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上大学的时候,我去复旦找过你。”

薛崇惊愕,“什么时候的事?”他对此毫无印象。

“我大学毕业之前。”惜年说,“那时候我申请了英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正在等待结果,一个人在国外特别焦虑,又没有很谈得来的朋友,我就买了张机票回国找你,但是我没想到,看到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我没有啊,一直没有女朋友。”薛崇更惊愕了,分开这么多年,他没有对任何女孩动过心,更不用说找女朋友。

“那个女孩子个子很高,长得挺漂亮,你对她特别殷勤,骑自行车带着她,我跟了你们很长时间,你们骑车去了校外……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骑自行车,你都没带过我。”惜年有点幽怨地说。

薛崇细一回想,不禁懊恼:“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师姐,也是我们班的助教,后来嫁给我们学校一个副教授了,那时候她不小心滚下楼梯把脚摔伤了,我才会骑自行车送她,你为什么不找我问清楚?”

惜年听到这里,眉峰微微一蹙,看来真是没有缘分,才会一个误会接一个误会,如果不是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子,也不会对他彻底死心。

和他分开的最初那几年,她心里还残存着幻想,也许等她学有所成,他俩的世界能拉近一点儿,也不是没想过他有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是想象和真正看到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一瞬间就让她感到了绝望。

“我不想再受伤了,那天过后,我从久别重逢的梦境中惊醒,我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你。我们没有彼此也能过得很好。”

“一切都结束了?”他问。

“十年前就结束了。”她答。

离开薛崇家,惜年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准备去公司整理资料,国泰华星的case拖了太久,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整个流程清理一遍。

温从嘉只给了半个月时间,如今已过去大半,打电话把整个team的人都召集过来加班,惜年更是身先士卒,连着几天没离开公司,不是开会讨论方案,就是关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咖啡和烟支撑着意志,废寝忘食、几近疯狂。

组里新来的analyst(金融分析师)小妹打电话跟男朋友诉苦,上司是个变态的工作狂老女人,自己没男人、没儿女就要求所有人和她一样没有私生活,连续多日一直加班,害得自己没有时间陪陪亲爱的他。

惜年从茶水间出来,无意中听到她的话,当场撂下一句:“你放心,用不了五年,你也会变成今天你口中的老女人,而且你就算成了老女人,也不会有我这么美。”

霸气十足的话语让格子间里其他人纷纷抬头去看,惜年的美貌本来是公司上下都公认的,但是连续几天加班不回家,顶着几天没洗的鸡窝头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还能说出如此自信的话,实在令在场所有人不得不佩服她。

惜年把方案报告拍在温从嘉桌上,温从嘉笑骂:“怎么这副尊容,大小姐,是谁得罪你了,对我这种态度?”

“你要的执行方案,满不满意我都已经到了极限,给我批两个星期的假,不然我就猝死在你办公室。”惜年跟他耍无赖。

温从嘉没说话,把注意力转移到她提交的方案上,一页一页翻看,表情逐渐由凝重变成惊喜,暗自佩服,这小女人仿佛一夜之间开窍了,方案竟写得这么漂亮,难道背后有高人指点?

“知道你辛苦,回去休息吧。报告我先留下,回头开会进一步讨论。”温从嘉把报告放在桌上。

对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惜年并不满意,“我要两个星期的假,不然我就罢工。”“知道了,回去放假吧,我再不批你的假,叶老大要找我聊聊了。”温从嘉似笑非笑地调侃。

惜年眉头一拧,“他找你了?”

“不是,昨天晚上在索菲特的行政酒廊碰到,聊了一会儿国泰华星的case,并没有提到你。”温从嘉否认自己是个八卦的人,但是他心里明白,叶南峥不提,不代表不关心他这个女弟子。

惜年要走,温从嘉叫住她:“等等,有个小礼物给你。”说话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雅致的礼盒。

惜年接过去,问他能不能打开看看,他点了点头。打开一看,是一条爱马仕丝巾。

“这花色,尊夫人挑选的吧?”惜年狡狯地笑。他太太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喜欢一切明艳的色彩,尤其喜欢撞色。

温从嘉道:“上星期她去巴黎扫货,我让她选的。这个case你劳苦功高,理应嘉奖。”

“既然劳苦功高,一条丝巾就打发了?”惜年半开玩笑地说。公司每年都有交际应酬费的预算,数额还不小,老温给下属的小恩小惠都会从这笔预算里出,一条爱马仕丝巾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然不是,项目进展顺利的话,我给你争取今年的总裁奖。”温从嘉承诺。

“这还差不多。”惜年拿走丝巾,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提醒温从嘉,“老大,我明天开始休假,今晚我就上网订机票出国,两个星期别联系我,打电话我也不接。”

温从嘉笑笑,“去吧,回来给你报销机票,但是手机必须开着,及时回消息给我,起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没有叛逃曹营。”

惜年用力点了点脑袋。

回到家,她并没有立刻订机票出国度假,而是睡了两天两夜,直到睡饱了,才开始懒洋洋地爬起来琢磨行程。十天时间,足够她去世界任何角落过一个不错的假期,但是项目还在进行中,她不放心走得太远,于是选了近一点儿的巴厘岛。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惊动任何人,提着行李箱坐上飞机,几个钟头后到达目的地,住进了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店,每天享受阳光沙滩日光浴,让她一扫前些天心头的阴霾。

蓝天白云下,美女总是不断有人搭讪,惜年懒得应付他们,拿草帽遮住脸,躺在凉椅上午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薛崇还是少年时的模样,那个有阳光有微风的早晨,站在图书馆的木质书架旁边向她微笑,她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那是她一生中最爱的画面,最爱的那个人。

忽然间,只感觉腿上忽然剧痛,冷不丁把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抹去眼角的泪水,才看清是树上落下一个椰子,正好砸在腿上。

幸好没砸中脑袋,惜年抱着椰子往酒店走,找酒店服务生要了一根吸管喝椰汁。晒够了太阳,到休闲中心享受精油按摩服务,惜年惬意地趴在按摩床上,任由按摩师用刮痧板替她开背推拿。

电话又响了,惜年本不想接,无奈电话响个不停,只得拿到眼前,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乔钰,让她兴奋无比。

乔钰在电话里告诉惜年,她要结婚了,请她当伴娘,婚礼就在三天后。

“新郎是谁?”惜年故意开玩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