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你在大雾中得意忘形(1 / 2)

作品:《许你惜年时光(全集)

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两人约好了一起坐车去杭州灵隐寺。惜年赶到车站时,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站在候车室门口,心念一闪,悄悄溜到他身后双手捂住他眼睛。

“谁呀?”薛崇明知道是她,依然配合她的演出。

“恒社杜月笙,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惜年顽皮地用川沙方言说。

薛崇大笑着转过身来,一看到她,目光就再也离不开。眼前的她穿着一件斗篷样式的黑色羊绒大衣,领口一圈蓬松的毛,同色系的贝雷帽压住长发,水灵灵的瓜子脸在黑发间更显白皙,整个人看起来精灵可爱像个小女巫。

大巴车上人不多,两人找了靠后的座位坐下。惜年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灰色围巾,一圈圈绕在薛崇脖子上。

“这是你织的?”薛崇好奇地拿起围巾看看,颜色很适合男生。

“是我织的,给你的新年礼物。”惜年替他围好了围巾,又拿出一副手套,让他戴在手上,手套分了五个指头,手背上各有一只可爱的麋鹿,和围巾一个颜色。

“怎么忽然想起来送我这个?”薛崇戴着手套拍了拍手,手套织得不大不小刚刚好,摸起来也很舒服,他很喜欢。

“圣诞节想给你来着,但是又一想,那个时候送你礼物的女生一定很多,我就不凑热闹了。”惜年微笑着说。

她早就听阿东说,(1)班有个新来的漂亮女生对薛崇很有好感,高二一开学就对薛崇穷追不舍,把孟展眉气得不行。

女生叫任雯雯,没分班之前是(8)班的,分班后到了(1)班。薛崇成绩拔尖,长得也出众,一直都是年级风云人物。任雯雯分班之前就听说过薛崇,也暗自关注着他,可惜的是薛崇性格冷傲,和同班同学都不亲近,更别说是外班人,因此任雯雯一直也没有机会认识他。

分班之后,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个传说中又酷又帅的美少年,任雯雯非常高兴,经常主动找薛崇讨论数学题,她数学学得很棒,几乎是班里唯一能在数学单科成绩上和薛崇一较高下的女生,而且她找的切入点非常好,用别的理由找薛崇搭讪,薛崇肯定不理她,但是讨论题目,学霸遇到学霸难免惺惺相惜。

阿东故意趁着薛崇去奥物小组上课时跑到惜年面前说起这件事,同时还不忘记搬弄是非,说薛崇每天晚上晚自习之前都和任雯雯一起做题,两人还比赛谁题目做得快,孟展眉和任雯雯因为薛崇关系非常僵。

“任雯雯虽然成绩好,但是做人真有点缺心眼儿。有一回她当着好多人的面,问薛崇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孟展眉脸都气绿了。”阿东本想逗惜年笑,惜年还没笑,他自己先笑了。

“他怎么说的?”

“她说,任雯雯,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任雯雯说,矜持什么,我又没问他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私,然后她俩吵了起来。”

“我问的是薛崇。”

“虫子说,他喜欢话少的,最好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结果任雯雯和孟展眉都不好意思说话了。”阿东笑得不行,趁惜年发呆的时候把她盘子里的糖醋小排夹到自己碗里。

惜年想到这里,微抿的嘴角弧度优美,打量着薛崇,“你戴着我织的围巾更像藤井树了。”“藤井树到底是谁?”薛崇对这个日本名字有点儿耳熟,似乎听别的女生提过,说自己长得像他。

“电影里的一个人,长得很好看,像你一样好看。”

“你不是喜欢三井吗,又喜欢藤井树了?”

“我喜欢他们是因为一个打球像你,一个长得像你。”

惜年靠近他,把围巾拉起来遮住半边脸,只露出清澈的眼睛。难怪人们说,好看的人能让别人看见他就想犯罪。

薛崇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眼睛里带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揶揄她:“色狼。”

上海男孩子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糯,惜年更想调戏他了,捏他的脸:“小哥哥皮肤真好,白。”薛崇按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手里,“你心情好了?”

惜年笑靥如花,越来越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她的人只有他一个。

到了杭州以后,发现这里竟然下雪了,柳絮随风、轻轻飘落。

雪下得不大,两人没有打伞,手牵着手漫步去飞来峰。

“穿这么少,你冷不冷?”薛崇不放心地问惜年,见她鼻尖冻红了,把围巾取下来给她围在脖子上,替她整了整帽子。

“我不冷啊,我贴了暖宝宝在身上。”惜年松开薛崇的手,把路边干净的积雪拢起来,团成雪球砸向薛崇,雪球太小,还没砸到他身上就碎了。

她还喜欢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有一种轻快的踏实,等她再去拢第二个雪球的时候,腰间忽然多出一双手,她刚转过脸,一个吻就落在腮边,抬头去看,薛崇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意气飞扬、笑容纯净,此时的他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朗。

“穿这么少,不冷才怪。”薛崇抱住她不肯放手。都下雪了,怎么会不冷,就算她真不冷,他也想就这么抱着她。

登上飞来峰,看过千佛像,两人走进灵隐寺去烧香。

薛崇不知道惜年为什么放着上海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不去,非要到杭州来,但只要是她喜欢做的事,他就会陪着她。

在佛前烧了三炷香,惜年默默祝祷,在佛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后又祝祷了一番。薛崇等她烧香拜佛结束,才上前搂住她。

两人坐在寺庙的台阶上看着漫天的雪花不断飘落,惜年说:“你知道我刚才在佛祖面前求了什么吗?”“告慰亡灵,求佛祖让史小沫的灵魂获得安息,也求佛祖原谅你的罪。”薛崇说。

惜年有点儿感动地看着他,“要是我下了地狱,你会不会陪我?”薛崇点点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不会下地狱,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会下地狱,原谅坏人是上帝的事,我只关心坏人什么时候去见上帝。”惜年伸出手,看着一片片形状各异的雪花落在掌心,化成小小的水滴。

薛崇拿出手机,搂着惜年拍了一张自拍,两个人表情十分到位,照片拍得非常有感觉,惜年让薛崇把照片发给自己。

“王俏对史小沫做了什么?你又对王俏做了什么?”薛崇忍不住想知道。

惜年把王俏的所作所为告诉薛崇,说:“王俏不过收到了几条用小沫的手机发的短信和图片,她就吓疯了,你说,她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害怕成那样?”

“这还不够吓人?是你干的吧?你这个小疯子。”薛崇恶作剧地揉揉惜年脑袋,早就猜到这事和她有关,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聪明,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就把王俏吓到休学。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惜年握住薛崇的手,特别想和他倾诉自己的心事,这些话她已经藏在心里藏了太久太久,“这是我唯一能为小沫做的事。”

薛崇望着远方,默默思索着她的话。友情也好,爱情也好,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事莫过于——你在意的人深陷苦痛之中,你却没有办法分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甚至毁灭。

“小沫走了,大乔离开了,我身边只剩下你了,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惜年满怀希望看着薛崇。

薛崇又点点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让自己陪她到这里来烧香,就是想给这件事做个了结,高二下学期,他们要为会考奋斗,没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学习之外的事。

想起什么,薛崇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穿着红绳的桃核,替惜年绑在右手上,告诉她,这个桃核是他自己磨的,也是他亲手雕刻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新年了,这个桃符会保佑你平安。”薛崇握着惜年的手。惜年低头看着手上雕工略显粗糙的桃核,知道他花了不少心思,反握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头。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爱情和成长的力量,和她一样,身边的这个人也在逐渐长大,变得更有担当,更像一个男人。惜年始终觉得,真正的男人味不在外表,而是骨子里的,那种大气磅礴和游刃有余。

“当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惜年依偎在薛崇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温暖又熟悉的味道,两个人靠在一起取暖,的确比一个人更能保持温度。

“我希望你快乐,无忧无虑,哪怕永远不长大,只要过得幸福。”薛崇低头把脸贴着她的脸,“长大这种辛苦的事,交给我一个人来完成就好。”惜年沉沉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两人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几乎变成两个雪人,怕惜年冻感冒,薛崇拍了拍她。惜年站起来跑下台阶,却在下最后一个台阶上滑到,跌坐在雪地里。薛崇赶忙跑过去要扶起她。

惜年自己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坚定地对他说:“我永远和你并肩而行。”

再回到上海已经是傍晚时分,从地下通道出来,漫天雪花飞舞,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雪,此时已是天地一片白茫茫,好在并没有多冷。

惜年兴奋地拉着薛崇往前跑了几步,跑到路灯下,搂住薛崇的腰,要和他跳华尔兹。薛崇很配合地张开双臂回抱她。

昏黄的灯光下,雪片洒落人间,两人紧紧相拥,看着彼此年轻的脸被灯光染上一层朦胧的暖色,时光美得令人心醉。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记住现在。”惜年依偎在薛崇怀抱里。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很多年间,她没有再遇到过这样的怀抱。

“我也记得,永远不忘。”薛崇承诺。

“那你能不能再陪我去做一件事?”惜年问薛崇。薛崇点点头,“我愿意陪你做一切你喜欢的事,哪怕是虚度光阴。”

“我们去看电影吧,吃爆米花炸鸡喝可乐,就像大人谈恋爱一样。”惜年有很多心愿,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实现。

“大人谈恋爱才不会吃炸鸡喝可乐,他们都直接去开房。”薛崇笑着说。

“想得美,臭流氓。”惜年没好气捏他的脸,让他不能乱说话。薛崇抱紧她,在她耳边说:“迟早我们都会长大。”

惜年笑着跑开,离他五六米远,大声背诵:“大雾里的我和大雾里的你给我留下了永远的怀念,只因为我们都在大雾里放肆过。也许我们终生不会再次相遇,我就更加珍视雾中一个突然的非常的我,一个突然的你。我珍视这样的相遇,或许还在于它的毫无意义。”

薛崇自然而然地接着背诵下去,“然而意义又是什么?得意忘形就不具意义?人生又能有几回忘形的得意?”

“我喜欢铁凝散文里的这一段,没想到你也喜欢。”惜年惊喜无比。

薛崇说:“做语文试卷阅读理解题时看过这篇文章,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我喜欢文章名字——你在大雾里得意忘形。就像现在这样。”

他跑向她,她也跑向他。青春就像一片迷茫的雾,只有在雾中找到同伴,才不枉这一场年少轻狂。

满天雪飞霓虹闪烁,过来过往的车辆汇成车海,赶路的行人皆是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路边这两个在雪中追逐嬉戏的少年,年轻的他们拥有最单纯的快乐。

永远不用让谁知道,更不需要誓言佐证,他们,只是,静静地相爱。

新学期开学,薛崇每天都戴着惜年织给他的手套,数学课也没脱下来,阿东好奇问他:“你的手得风湿了?怎么上课还戴手套?”

“你才得风湿了呢。”薛崇胳膊一挡把他推开。

“不得风湿,那就是手套里有文章?”阿东抻着脖子要看他的手。

数学老师见他俩交头接耳,停下讲课,点阿东的名:“阿东,笑得那么开心,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和薛崇的悄悄话?”

阿东的昵称广为流传,连老师也不叫他本名而是亲切地叫他阿东,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阿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老师,我们没说悄悄话,是薛大神他天天熬夜学习到凌晨一两点,终于手上长出了冻疮。”

薛崇是全年级理科生里当之无愧的大神,大家没想到阿东竟然也会这么称呼他,又是一阵笑,孟展眉忍不住回头去看,见薛崇上课还戴着毛线手套,忍俊不禁。

数学老师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再笑,“薛崇同学这种刻苦学习的精神值得表扬,但是最近气温低,尤其是晚上,大家还是不要熬夜的好,不然容易感冒。好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留到下课再说,不要影响大家学习。”

数学老师继续讲课,薛崇跟阿东对视一眼,冲他扮个鬼脸。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薛崇几乎每天都戴着这副手套,直到天气热得再也戴不住。

一年之计在于春,校园中最美的季节莫过于春天,不仅是蛰伏了一个冬天的虫子,就连人也在暖暖的阳光下蠢蠢欲动。

最近,惜年发现班主任楚歌有点儿不一样,她总是穿很宽松的衣服,上课的时候,如非必要,大部分时间都坐着。

楚老师一定是怀孕了,惜年和同班女生李瑶说起这件事,两人都很笃定这个猜测。林司峤从外面进来,听到她俩对话,说:“楚老师是怀孕了,预产期在下半年,高三她就不带我们班了。”

身为班长,消息自然灵通,楚歌和江淮结婚快半年了,她又已经三十岁,要孩子正是时候。惜年正发呆想着这件事,班里的体育委员走到讲台上,让大家安静听他说话。

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让各个班的学生踊跃参加。可惜的是,班里大多数人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他们更关注几个月后的会考,那才关系到他们一生的命运。运动会算什么,让高一那些精力旺盛的傻孩子参加就行,高二和高三只负责去现场当方阵。

“八百米,女生八百米有人报吗?再没人举手,我就随便报两个人了啊,学校规定女生八百米和男生一千五百米每个班必须有两人以上参加。”

体育委员可怜兮兮地站在台上叫了一遍又一遍也没人搭理他,开始下狠手。惜年想了想,举起手。体育委员看到她举手,如遇救星,赶忙把她名字记下来。

“你能跑八百米?”林司峤有点儿不放心地问惜年,在他眼里,惜年一向弱不禁风。惜年嗯了一声:“试试吧。”

八百米是体育课必测项目,跑下来不成问题,难的是拿名次,惜年对自己能不能拿名次并不在意,但是她知道薛崇一定会参加男生一千五百米,他和江淮一样,每天早上晨练跑五千米,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运动会那天,各个班级排成方阵坐在自己的阵营里,广播里不时传来学校广播站播音员孟展眉甜美的声音,通知大会各项赛程时间、朗读各班通讯稿、及时通报赛事成绩,操场上说不出的热闹。

难得有个放松的时候,惜年并没有像班里其他同学那样争分夺秒啃书本,而是去场地里围观比赛。阿东是男生里的运动健将,跳高跳远跑步他都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