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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百灵潭之卿平(1 / 5)

作品:《百灵潭

从哪里说起?就从初见那一年说起吧,凉风习习的月夜下,他问她叫什么,她回过头莞尔一笑,山水明净:“我叫卿平,白衣卿相的卿,平平安安的平。”

那一年的那一眼,牵绊就此而生,他们纠缠不休,成了彼此的鬼迷心窍。

——《百灵潭·卿平》

一)

烟花漫天,欢喜热闹,百鬼齐出。

今夜是百灵潭的茧儿与薛连出嫁的大日子。

碧丞同千夜日日守在有间泽,总算等到了心爱人再次从茧里掉出。

铜镜前,两位新娘梳妆完毕,一者清柔,一者端华,本就姣好的容颜更显流光溢彩。

卿平舒了口气,收好妆盒,回首往银盆里净了手。

薛连莞尔一笑:“卿姑娘不愧是息良第一妙手,我与茧儿妹妹谢过你了。”

卿平摇头淡笑,眸光却有些失神,怔怔地望向茧儿与薛连身上大红的喜服,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鬼抬轿,新郎迎亲,首座上的春妖墨发如瀑,额间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卿平站在人群中,看着这难得的盛事,唇边含着笑,脸色却有些苍白。

她身边站着的是百鸟之王乌裳与她的夫君孔澜,孔澜手抱一个白玉奶娃,正仰长脖子嬉笑着看热闹。

那奶娃正是他与乌裳的孩子,前不久才学人间办了场满月酒,纷纷扰扰总算把名字定了下来

孔七。

依孔雀公子那好卖弄学问的风骚性子,是断不会给宝贝儿子起个这样平平无奇的名字,他恨不能引经据典,把全天下的书籍都翻烂,奈何媳妇乌裳是个实在人,瞧不上他那华丽矫情的一套,最后说了句“贱名好养”,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就霸气杠杠地把孩儿名字定下来了。

孔七,孔七,百灵潭众人私下都笑得贼兮兮的,这可不就是拐着弯儿彰显了孔澜的悲惨命运吗兄弟,恐妻啊!

“浮衣那丫头跟着假面出了趟海,不知怎么还没回来,大家伙都挺想她的,千夜和碧丞前几天还说要请她上座,聊表上次未收请柬的歉意……”

乌裳嘀咕着,转头望向卿平,笑道:“卿姑娘,你手艺好,等浮衣那丫头回来了,老大不小要出嫁时,少不了又要请你这息良第一妆师出山了。”

卿平点了点头,眉眼含笑,一派恬淡。

却就在两对新人出现,叩请春妖,百鬼欢腾时,卿平心口忽然一阵绞痛,冷汗直流。

她身后的无垠察出不对,赶紧上前搀扶住她,“卿姑娘,你怎么了?”

一片欢声笑语,热闹喧嚣中,卿平面如白纸,凑近无垠耳边,艰难开口:“我……我恐怕不行了,劳烦先生把我送到清风小筑,告禀潭主一声……”

清风小筑,月冷云淡,竹影斑驳。

百灵潭有三个特殊的存在:假面、丘芷、卿平。

假面,是人非鬼;

丘芷,不人不鬼;

而卿平,则是半人半鬼。

听闻凡尘有个一国君主,找来奇珍异宝,硬生生地吊着她一口气,使她不能“死透”,肉体封在冰棺中,成了个活死人,灵魂无法转世投胎,便随风飘到了百灵潭。

春妖接到消息,喜宴未过半就急匆匆地赶来了,空中绽开朵朵幽莲,他踏风而来,一拂袖,立于卿平榻前,叹了口气:“他为你求来的长明灯终是要灭掉了,你……可以解脱了。”

卿平眼眸含笑,望向春妖,气若游丝:“潭主,往生前可否允我一事?”

“我想……再去息良见他一面,然后去找一位故人,亲口向他说声抱歉……”

二)

遇上慕容斐时,少年正被高高地吊在宫门前,满脸愤恨,眸欲滴血。

他是邻国东穆的小王子,被送到息良来与三公主“和亲”,表面上是当驸马,实际上只是一个被皇室遗弃的可怜质子。

彼时卿平接任母亲的妆师一职,刚刚入宫,侍奉在三公主左右。

母亲对她多有叮嘱,息良上下也无人不知,这位三公主的“特殊”

从母胎带出来的心智不足,堪比几个成年男子的食量与力气,肥硕而丑陋的形貌,蛮横暴躁的脾气,嗜血残忍的爱好。

用慕容斐的话来说,就是“又傻又凶的臭肥婆!”

这样的女人,若不是贵为公主,恐怕一生都不会有人敢娶。

慕容斐被送来时才刚满十四,比三公主整整小了七岁。

息良国君正好愁着女儿的婚事,东穆作为臣服的小国,投其所好,给息良王连夜送来了一个现成的驸马,俊秀美貌的皇族少年,堪堪抵了十座本要献出的城池。

皆大欢喜中,唯慕容斐捏紧双拳,如遭奇耻大辱,血红了眼。

婚事这便定了下来,只等慕容斐过完十五岁的生辰,就正式迎娶三公主。

而在这之前,他被安顿在了三公主的永乾宫,陪伴王女,不,确切地说,是供三公主玩乐解闷。

卿平已经不止一次看见慕容斐被吊起了,倔强的少年怎么也不肯配合三公主的“游戏”,每每死不低头,被暴戾的三公主施以各种惩罚。

这一次,三公主更是拿出了自己心爱的长鞭,一鞭鞭狠狠地抽下去,肥胖的脸颊一颤一颤,挂着兴奋快意的笑。

“说,你还顶不顶撞我了?还给不给我当马骑?”

鞭风如雨中,永乾宫个个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慕容斐被抽得遍体鳞伤,鲜血飞溅中却始终抿紧唇,瞪着三公主不发一言。

卿平看在眼中,呼吸急促,几次三番都想迈出脚,耳边却响起母亲的声音:

进了宫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闲事莫理,卿平,清贫,母亲宁愿你清贫一世,默默无闻,也要平平安安。

勉力平复下翻滚的情绪,卿平咬紧唇,再不忍看少年。

那样的年纪韶华,总让她想起她早逝的阿弟,阿弟是饿死在她怀中的,她那时无能为力,绝望得几乎崩溃,如今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拼命压下那汹涌漫上的愧疚。

好不容易三公主打累了,骂骂咧咧地抡着胳膊休息,满宫人都舒了口气时,慕容斐却忽然一口血水吐去,不偏不倚地吐了三公主一脸。

少年扬眉一笑,露出血森森的牙齿,对着那个肥硕的身影比出挑衅般的唇形:“死……肥婆……”

满堂大骇,三公主勃然大怒,擦了把脸就想冲上去,那恐怖的架势像是要将慕容斐撕烂。

就在这狂风暴雨之时,一袭素衣霍然出列,一下跪在了三公主面前。

“公主息怒,若打死了驸马,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脸色煞白的卿平。

她此话一出,永乾宫鸦雀无声,吊在半空的慕容斐也怔了怔,眸光复杂地看向她。

倒是三公主,认出了这是平时为她梳妆的小宫女,不怒反笑:“你是晴仪的女儿?你说说,能有什么后果?”

卿平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着三公主饶有兴致的模样,犹犹豫豫地道:“公主殿下会,会……沦为新寡。”

话音刚落,宫人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三公主却歪着头,想了半天后,哈哈大笑。

她素来喜怒无常,也不知卿平哪点让她欢喜了,许是从来没有宫人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她颇觉新鲜,竟然扔了长鞭,拍拍手,似累了样向里走去。

“你进来为本宫主更衣梳妆,要梳最漂亮的流云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