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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愿助安王(1 / 4)

作品:《帝御仙魔

今日张长安跟以往并无不同,依然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这说明他还是一天至少挨一顿揍。鉴于对方伤口翻新的程度,楚铮判断他前一顿揍,应该是发生在今天下午。

所以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其实一天要被胖揍几回。

他那个父亲真狠心啊!楚铮想。比自己的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还要狠心。

张长安跟以往毫无二致的脸,落在楚铮眼中,却跟前些时日有很大不同。

今日之前,准确的说,在见到张长安之前,楚铮都担心那个跟在镲拏卜身后,低头沉默的少年人,已经在他父亲的威严和现实的压迫面前,真正的低下了头颅,日后会连脊梁也弯下来。

现在楚铮知道,张长安虽然低下了头,但心中从未服过,他的脊梁也永远不会弯折!

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论眼前的世界多么浑浊,心中始终有一线能照亮前路的光明,无论遭遇什么挫折跟考验,那一线光明都不会黯淡。

他们固执,无可救药,老了甚至会疯狂,就像.......眼前这些白发苍苍,却手提带血长刀的老者!

这些老者,杀尽了这些惊慌逃窜的吐蕃战士,为首的老头子,手刃了最后一名弃刀求饶的蛮子,他的腰已经站不直,挥刀不多时,粗重的喘气声就如风箱,手臂也在剧烈颤抖。

这些老头子,杀完眼前的敌人,不是扶着墙咳嗽,就是需要同伴搀扶,衰弱的身体才能勉强站立,但他们笑得是那样大声,就像在嘲讽尸体塞道的吐蕃人,是这样自不量力,不值一提。

他们,用自己手中的长刀,佝偻的枯瘦残躯,证明了谁才是真正的勇士。

天下无敌的勇士!

看老人们拍着那些普通汉子的肩膀,欣慰叫好、不停勉励的模样,楚铮眼珠子又红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前这些老人。

白发未取敌酋头,腰下常悬带血刀。欲为国家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有这样的老人,才会有张长安这样的少年吧。有这样的老人和少年,河西之地,纵然被异族窃据多年,只要王师一到,才断无不能收复的道理吧。

望着那些麻衣浴血的普通汉子,楚铮忍不住想,在这片偏狭之地,有多少这样一腔热血,只需有人振臂一呼,就能化作倾世洪流的好汉?

吐蕃人总说汉人是绵羊?他们错得多么彻底!

汉人只是不喜欢咋咋呼呼,成天吆喝自己是勇士而已。

只要明君当头,这群勇士就一定能够踏平四海。

他们平日里隐忍到楚铮认为是胆小如鼠,生活也过得卑微困苦,领头人被杀了他们就会完全蛰伏。蛰伏到再也见不到光明一天,蛰伏到被完全的、彻底的遗弃的那一天。

原本楚铮认为,这是他们辜负了大唐,对不起皇帝,辱没了祖宗。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普普通通的汉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朝廷和皇帝,让他们的领头人被杀,让他们纵然空负满腔热血,也只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卑微的隐忍着。

所以,是国家辜负了他们!

没有哪个汉家儿郎,不想挺起胸膛,堂堂正正杀向他们的敌人。

君不见,这回青衣衙门一杀出来,他们就抄起菜刀、锤子,甚至是木棍冲出房门,或是身着麻衣,或是精赤上身,就敢如下山猛虎一样,杀向那些披挂齐整的吐蕃甲士吗?

哪怕同伴一个个倒下,哪怕能站着的人十不余一,他们也没有后退!

他们是天底下,最英雄无畏的勇士!

只求,朝廷不要无视他们,只求,君王不辜负他们,只求,王师不要把彻底的遗弃在异族人的铁蹄下!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天下,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是所有汉家儿郎的希望,甚至是奢望啊!

怎样残忍的皇帝,才会把玉斧在大渡河一画,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此外非吾所有也”,视自家同胞的血泪艰苦、翘首以待于不顾!

怎样愚蠢的官员,才会在汉家儿郎着中国衣冠,在异族人的长刀胁迫下,在偏僻苦寒之地,依然坚守汉家文明的时候,高喊什么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明君......大唐现在的皇帝是不是明君,楚铮不清楚,但就凭对方在位时,丢了长安被黄巢撵去蜀中的事迹,那就不算是勇武之主。

但这回领军杀到河西的安王,绝对是玄宗之后,李唐宗室中最杰出的存在!

这个刹那,楚铮忽然很想感谢,那个素未谋面的安王。

是他,让金城县,乃至整个河西的汉家子弟,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了重新捡起自己和自己子孙尊严的机会!

“走!我们去找人,一起杀进城主府,呼应王师,迎接安王!”张长安像当日在汤饼摊一样,向楚铮发出郑重而激昂的邀请。

楚铮想起当日的拒绝,心头就是一抽,当即肃然回答:“走!”

两人一起来到张钟黎面前,“祖父,我们要去城主府了!”

以刀杵地的张钟黎,经过刚刚这一场短暂的拼杀,就已经是精疲力竭。他的身体到底衰弱的太狠了,有心杀贼,无力过多挥刀。但他并不伤怀,今日能够出战,手刃几个吐蕃蛮子,已经是出了胸口郁积多年的恶气,足慰残年。

现在,他不需要再去冲阵,他的孙子将接过他手中的长刀,去走他无力走完的路。

张钟黎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没有二话,摆摆手,淡淡道:“拿羯木错的人头回宗祠。”

“是,祖父!”张长安大声应诺,眼神庄重的近乎神圣。

这一刻,少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祖父身上脱离,降临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铁板伤势很重,楚铮原以为他会休息,他也希望对方休息,但对方在吞了一颗丹药后,还是带着仅剩的两名青衣衙门刀客——郑婆婆竟然赫然在列,跟他和张长安一起,带着从福宁坊杀出来的数十名汉子,提刀往城主府冲去。

楚铮不知道,郑婆婆这种老妪,是怎么从激战中活下来的。但只看对方矫健的身姿,他就知道,郑婆婆很可能并不是一个老婆婆。

就像卫大娘子,她的女儿,也很可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是她来金城县时,偶然捡到的被人遗弃的孤儿。

卖菜的老婆婆,独自带着女儿的妇人,只是他们潜伏在金城县的必要伪装。

念及于此,楚铮就不得不感叹青衣衙门的神奇,同时对青衣衙门的主人——安王,愈发敬畏。

金城县犹如一锅煮沸了的水,到处都是巨大的火光,激烈的交战声、喊杀声、呼喝声、喧嚣声一波强过一波,如果城池上空有顶,早就被掀了不止几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