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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_分节阅读_316(1 / 1)

作品:《破云2吞海

“宋平这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和身份,但你也许还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从二十多年前收养烈士遗孤,到这么多年来一步步往上爬,他没有一个脚印走错,没有一句话说错,没让任何人挑出毛病或提出过异议,履历完美得称称罕见……”

“林科?”宋平加重语气。

“哦,二零零五年。”林炡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什么似的,皱眉打量平板电脑上的指纹:“当时我才刚去云滇,对这件事的印象不是很深……”

“——二零零五年大兴县运毒案。”特情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张博明手里夹着根云烟,指关节在电子地图上哐哐地敲了敲。

“在这起案子里,画师第一次向我们提到了暗网的存在,也是我们第一次发现暗网平台在境内参与的贩毒案例。本案缴获熟鸦片180余公斤,击毙毒贩五人,脱逃四人,双方互射子弹120余发;在跨境运毒案中看似规模很小,但对特情组来说,却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年轻的林炡从电脑后抬起头:“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现暗网在境内活动?”

“不。”张博明顿了顿,说:“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现暗网建立起了中文电商平台,它的名字叫茶马古道。”

……

“确实不清楚。”林炡抬头望向宋平,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这种运毒案跟我们网侦没太多关联,不过我赞成许局的意见,同一片毒贩潜入内地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宋平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片刻,点了点头,回手把电脑塞给许祖新:“有可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幕后说不定还有黑手。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条重大线索,立刻成立专案组,从全市抽调警力,顺着这条线开始调查!”

许祖新上火上得喉咙嘶哑:“明白!”

茫茫天幕之下,警灯闪烁如蚁,无数警力警犬以出事地点为中心散向四面八方。

但失踪的吴雩和步重华到底是否还活着?还能坚持多久?

滚滚阴云聚拢在城市上空,沉甸甸压在了每个人心底。

“……妈……妈……”

“宝,”彭宛无力地搂着她的孩子,把脸贴在孩子头顶柔嫩的头发上,喃喃声沙哑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我的宝,我的宝……”

吴雩感觉自己仿佛躺在酸热的水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疲惫、痛苦、干渴和饥饿都消失了,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木板条中透出的天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漫长的煎熬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分不清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是几天,甚至会产生已经在这里静静待了一辈子的错觉。

彭宛的拍抚已经虚弱得有气无力了:“宝宝不要怕,我的宝宝不要怕……”

步重华一动,下一秒手腕猛然被抓紧,回头只见吴雩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半晌视线投向他裤袋,极其艰难而轻微地摇了摇头,眼底充满一丝无声的恳求。

那裤袋里装着绑匪递进来的纸条。

那张纸只有他俩看到了,当时彭宛发疯一样挣扎也要上来看,但被步重华眼明手快一把撕碎装进了裤兜,从此就再也没有拿出来,甚至他都再没把手伸进裤袋里去过,仿佛已经遗忘了它的存在。

——然而他们都知道没有。

道德与生存的天平只暂时维系着微妙的平衡,那颗定时炸弹都始终吊在他俩头顶,发出滴答滴答的倒计时声,越来越逼仄紧促,越来越险恶吊诡,像魔鬼的狞笑渐渐从黑暗中逼近耳边。

步重华久久凝视着吴雩虚弱的双眼,两人互相依偎的距离不过数寸,半晌他终于俯身在吴雩凌乱的鬓边轻轻亲了一下,小声说:“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

“……”

吴雩满是干涸血痂的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纹,点点头松开了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整座废弃仓库已经被他们来回翻过无数遍了,正中间对着门的是一块空地,门对面的高墙顶端是一扇被木条封死、铁栏焊死的窗,窗边的墙上有一道油漆成红色的排水管,从屋顶直通地面;空地左右两侧分别有十多排错乱摆放的空铁架,挤满了浮灰,也不知道已经被空置了多久。

整座仓库面积约三百多平方,除了内外双封闭的铁皮门之外,四面实墙,毫无缝隙,通风管仅有十多厘米宽,排水管粗细只够钻耗子。

步重华第无数次摸遍整面满是黑霉的墙,绝望到尽头只剩一片麻木的冷静,刚要扶着身侧铁架站起身,突然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咳!咳!咳咳……”

一股股血沫从五脏六腑绞上来,仿佛连胸腔都要震成碎肉喷出喉咙,但他的手指死死捂着嘴,不敢咳得太大声,不敢发出让远处吴雩能听见的动静,只感觉喷在手心的热流随着掌纹一滴滴掉在地上,散发出粘稠的血腥。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步重华粗喘着止住咳嗽,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半跪在地足足好几分钟,才全凭意志力扣着墙砖站起来,一步步走出那几排空铁架,没有看排水管边那对母子一眼,挪到门边的空地墙边。

吴雩昏昏沉沉地蜷缩在地上,不论是生理机能还是神智意识都已经濒临极限了,但感觉到步重华的脚步,还是费力地睁开眼,仰望着他:“你……”

“我没事。”步重华沙哑道,坐下靠在他身边:“就是有点渴,放心。”

吴雩点点头,片刻后才呢喃问:“……你能抱我一下吗?”

一股比刚才还剧痛的酸楚直顶上咽喉,沿着鼻腔直上眼眶,但步重华发不出声。他伸手把那熟悉的、削瘦滚烫的身躯抱在自己怀里,让吴雩后脑枕着自己肩窝,把下巴抵在吴雩的头顶上。

他们曾经天天晚上这样互相依偎着看书,床铺宽敞干净,灯光温暖昏黄,手边放着各种吴雩喜欢的糖、点心和切成块插着牙签的水果,他逼着吴雩吃完这些零嘴之后一定要在入睡前再刷一次牙,有时会把吴雩扛起来搬进浴室,再把牙刷塞进他嘴里。

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竭尽全力把怀里的人抱紧,让吴雩在高烧和内出血的痛苦中,能稍微感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