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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夏日纪·09(1 / 2)

作品:《欲盖弥彰

穆周摇摇头,厚重眼镜片后的视线凝落桌面,思绪肆意飘远,声线很柔语气却意外的凉。

洛伦嘉听到她说:“这不算什么,比之更难听的,我也听过。”

以为她在说笑,洛伦嘉口吻随意,“还能更难听?谁会对你一个小姑娘说难听的话……”话音未完,他脸上的笑僵住退去,意识到她面色沉静,并非与他嬉皮笑脸。

他凑得太近,便见螓首微垂,白腻的天鹅长颈纤巧脆弱,弯出诱人的弧度。

穆周说话时唇瓣温润粉红,春樱一般,眼角天然微翘,看起来文静乖巧很招人怜。

蓦地气息一滞,洛伦嘉嗓音微哑,撤身靠向椅背,低声嘟囔:“那你真能忍,泥捏的都不如你。”

他心中腾起莫名的烦躁,手指关节间有难耐的痒感,五指并拢轻轻扯了领口,松开一枚纽扣。

寂静无声,半晌,洛伦嘉低哑着试探,“我帮你出头?”

随着身畔男生离去,那股柑橘草木的味道稍淡些,心头盘绕的紧张感随之消散。

穆周舒了口气,没去接他的话茬,摇摇头拒绝。她不求他能理解,只求他把自己当透明人不要靠近。

身边这位顺风顺水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共情她晦暗的岁月。

他们之间隔着无形的沟壑,难以翻越,不是肢体间的距离可以填补的。

当年周颐带着她从穆家搬出来的时候,她的爸爸被邻里笑话男人降不住老婆,恼羞成怒,众目睽睽下将母女赶出家门。

穆周那时候八岁,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指着她对周颐说:“我不会给这个丫头片子出钱的,以后嫁出去生儿子都不跟老子姓。还有,我劝你女人就乖一点,像你这样的看谁敢要!”

穆周的奶奶在后面骂:“说那么多干嘛,八年了,生不出儿子的母鸡,浪费我粮食。赶明妈给你相一个能生的。你们单位的小刘不错,年轻!”

周颐当时刚小产两周,气血亏空,走路脚上虚浮,被气得两眼通红说不出话,指着穆家母子,虚着声骂道:“无耻……我要告你们!”

穆周搀着她,脸上一滴泪都没有,两眼异常地亮,倔强地瞪着男人。

那个男人反而中气十足地笑了,说:“告我?凭你么,你去试试呀,你敢告一个试试!”

他又扬起手要打穆周,“喂,你瞪老子干嘛,老子是你爹你这个不孝的,信不信我扇死你。周颐,别教坏了女儿,教出和你一样的犟种嫁不出去。”

周颐赶忙把穆周拉在身后,恨恨地看他,摸着眼泪对穆周说:“我们走。”

后来母女两个在街头卖豆腐攒了点钱盘下豆腐铺子,生活才转好起来,闲言碎语罄竹难书,其中辛酸难为外人道也。

温宥菁的嘲讽在那些面前,不重不痒。

思绪如云雾回拢,穆周扭开书包侧的水杯杯盖,抿了一口茶水,静候上课铃。

分班考的成绩虽然只有三十名,但并不算太差,也是穆周刻苦努力一整个暑假的结果,她对此不会盲目自艾。

但,她知道海伊还有诸多学霸只是一时疏忽或是暑假去忙别的没有好好准备,那些学霸手握大奖,有些是竞赛大佬,而她只是只会读书的“小镇做题家”,如果她驻足不前,很可能下一次考试就被打落原型掉出a班。

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知耻而后勇,穆周双肩细微颤动,温宥菁的话不会打倒她,只会成为鞭策她的力量。

穆周垂眸打气。

纤细的手指在绀色裙摆上握成拳头,一团雪似的,映在洛伦嘉浅色瞳仁里。

一遍铃声过后,教室鸦雀无声。

*

开学第一天通常轻松,特别是高三重新分班更换了老师,每一节课的内容不外乎自我介绍、学习动员和少量的内容引入。

海伊的学生在高二就已经选好了选修的小科,周一上午连着两节语文两节数学,穆周中午才被蒋红梅叫到办公室填选课表。

蒋红梅桌子上放了养生壶,泡着银耳红枣,她端着玻璃杯,面容又恢复了和蔼可亲,操着一口口音略浓的普通话和穆周聊天。

“你数学很好呀,有没有学过竞赛?”

穆周摇摇头,她咬着唇,一笔一画在选课表上写名字和学号,目光流连在物化生史地政六门科目上。

蒋红梅有点遗憾,“可惜了,国庆后国立大学有金枫营,你偏科,如果有奖牌走竞赛自招能更稳妥。我看了你的卷子,这次最后一大题很难,你完成度很高,我还以为你有竞赛的底子呢。之前没考虑过学一学吗?”

穆周笑了笑,“我之前要保持年级前三才可以拿到奖学金,没有精力学竞赛,我们那边也没有好的竞赛老师。”

“哦,也是。”蒋红梅没多说。

“你选了什么?”她倾身去看,“选物理好啊,以后读理工科好赚钱。还选了生物和历史啊。”

穆周点点头,“我对历史比较感兴趣。”

蒋红梅嗯了声,“给我吧,走班制下每个人的课表都不同,下午有三节走班课,你跟物理一和历史三吧。”

道过谢,穆周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