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抬头目视天空的话，这里也并不是那么孤寂，群星好像离你很近，近在咫尺，伸出手就能摘到似的。

我盯着脚底下的石阶看，在荧荧星光下，其中一块石板在发出仿佛与之呼应的浅光。仔细一瞧，上面用几近透明的和砖石同色的银灰色墨水，画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羊座符号。我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它，拂去了一层灰尘，一股暖意从指间流进，我愣了一下，随后听到咔哒一声。

这何止是顺利啊，简直是畅通到底都让人感觉有点可怕了。

阿斯普洛斯小幅度推了我一把，让我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这块板子应该可以被掀开，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慢慢移开了它。

里面是小小的空间，有点像什么人临时掏出来的藏宝洞，中央放置着一个略显朴素的金属小盒，边缘有些褪色，看着不太起眼，四四方方，大概也就手掌那么大。我轻而易举的把它拿了出来，捧在手心，感觉没什么重量，又小幅度地晃了晃，也没能听见什么声音。

我懒得再多做试探，手里暗暗捻出两条傀儡线做防备，就直接上手打开了它。

“咦？”

一团陌生的金色小宇宙从里面飞了出来，在我惊讶的眼神里，友善地贴着我的脸，绕起银白色的发丝转了几圈，随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不可耐地冲向了天际，瞬间的功夫，就寻不到踪迹了。

“怎么……？”

我不明所以，与此同时，天空不再是静谧的油画，不甘寂寞的宝石们开始攒动，第一颗动了凡心的星星迫不及待地砸向了地面，拖出长长的，银蓝色的小尾巴。

越来越多的流星紧跟着它向着同一个方向跌去，留下的残影好几秒才消失在视网膜里，这个秋夜里终于下起雨来了，是我所期盼的、又疑惑的，神谕给我的唯一讯息，姗姗来迟的白羊座流星雨。

我好像听见有谁在呼唤我，模模糊糊的声音钻进耳朵，像回荡在山谷里，叫出的甚至不是我来到这个时代一直用的假名，而是我本来的名字，受一种终于找到回家的路的熟悉感所推动，我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这时，衣摆被人从旁边一扯。

“……啊。”我把视线从惑人心神的光景中移开，落在了拉住我的阿斯普洛斯身上，沉默了好半天，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可能要走了，离开圣域，去很远的地方。”

话说出口，我发觉我的嗓子有点哑，而他盯着我看，挑起眉说：“是未来吗？”

我毫不惊讶，事实上甚至早就做过被他看出来的设想，阿斯普洛斯总是这样，难以用世间常理的标杆来衡量，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我没有确定亦或否认，只是歪着头扯出了个微笑以对。

在一片愈演愈烈的、闪闪发光的盛景中，背靠着绚烂的星辰，他露出了一个可能是在高兴，也可能带着点其他什么情绪的表情。印象里他要是微笑，那不是揍德弗特洛斯揍嗨了，就是在嘲讽卡伊洛斯收不到圣诞礼物，但这次的应当是一个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十分陌生。

“我就说我早晚能找出来真相！你来自多少年后？圣战真的开始了吗？我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些不用你回答，我不是那么想知道。”

我闭上嘴，有点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我的命运是我自己的，神谕和预言决定不了，未来也不行！”

搞什么，这果然就是阿斯普洛斯嘛，和我认识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眼前有点模糊，抬起手才明白这不是错觉，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透明，像即将消逝的死魂灵。其实我挺想回答他的问题的，比如告诉他：看到上次在安娜家里见到的那个变态就带着弟弟跑得远远的；告诉他你不用想太多，笔直地往前走，整个圣域都在期盼你脱颖而出，成为最耀眼的光。

但那不太可能，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有和他一起在海王星宫打怪的机会了。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阿斯普洛斯松开了扯着我的手，“你是我未来的朋友吗？”

是吗？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把他当朋友，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把能说的都大声喊出来，而不是明知他会走上岔路，犯下什么罪，死在哪一年，却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保持沉默？说到底圣斗士和冥斗士组队就已经很恐怖了，还是不要说大实话吓小孩子了。

“你猜？”我想戳一下他的脑门儿，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幻，它似乎在化作粒子飞向远处，已经不足以触碰到这个时空的人类了。

流星们留下的轨迹交错，恍惚好像化作了一扇门，我一动未动，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我，把我向应该去的地方拖。

十四年后的状况不容乐观，还有我想要逃避的现实，但那才是我的时代。

最后，我对阿斯普洛斯说：“要是哪一天你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又冷又黑的地方，出去之后辨不清方向，那就一直向上走吧。”

他一直盯着我，面露疑惑，但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大概率根本不会记住这句话，如果我回到了没有任何偏差的未来，卡伊洛斯之后肯定是想方设法地把这段记忆封印或者干脆抹掉了，时间之神向来擅长搞这种小动作。

但在视野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我升起最后的念头居然是：

——算了，初次见面时一个星爆砸塌我半个法庭，还把守门人打得躺了俩月这个仇，就从小本本里划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