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伊洛斯话音未落，我就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

黑暗到极致的小宇宙拔地而起，威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像海啸一般卷了过来，这股力量已经不能用念力和气流来形容，可以说是一片翻搅到几近粘稠的沼泽，透出一股强烈的悲怨、不甘和怒火来，宛如圣经中耶和华降下淹没一切的大洪水，洗净的却不是罪孽，而是所有违抗他的人。

我当即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副作用后遗症，两步靠近阿斯普洛斯，倾注全身的力量，在身前筑起了一面弧形的墙，它虽然呈现出一副半透明的淡紫色，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却是糅杂了货真价实冥王神力的保护伞，坚不可摧。

卡伊洛斯掀起的巨浪拍打在上面，沉闷的声响传来，随后浓雾和洪流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黑潮分开了，拧成两股分别往左右探去，十分智能地绕开了我的屏障，我惊觉不好，但再咬牙使力，也来不及在它们绕到背后之前，把这道墙变成360度环绕四周的样子，事实上光是顶住第一下已经让我失去了很多MP，仿佛被甩上岸暴晒的鱼一样开始呼吸困难。

我另辟蹊径，强行调转面向，想直接带着这屏障转身，那一瞬间我瞥到那浓缩了万物，由时间之神所聚集的恶意泥石流中，伸出了一只两只……无数个奇形怪状的肢体，它们不止是人类的手臂，有些上面甚至带着鳞片，皮肤在层层剥落，黑色和红色混成一团，扭成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阿斯普洛斯！！！”

“别过——”

该死！太快了，根本赶不上！

我转过身，小宇宙燃烧到极致，最多不过一秒，或许不到一秒，但看似笨拙的庞大洪流却比我更迅速，一层一层把阿斯普洛斯紧扣其中，扒住了目标就再不撒手，像尝到新鲜血液的水蛭一样迫不及待的粘过去，他的冥衣和这些东西色泽相近，很快最后一抹蓝色也即将消失在眼前。

我无视他好像在阻止我接近的发言，徒手扭断了胆敢伸出来拦住我的一只奇怪的触须，像在暗流中寻找方向一样艰难地拨开重叠的黑暗，不远处的卡伊洛斯发出轻缓的低笑，敲打着节拍，仿佛从地狱传来的讽刺乐章。他的力量源源不断，在阻断了我行动的同时，又有新的冲击紧接而来，我没有选择，只能回头再举起双臂奋力顶住，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冒出又被否决——打开局面的关键在哪？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战胜一个古老又疯狂的神明？

没等我得出结论，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光骤然迸发出来，在那紧缚的、吞噬了阿斯普洛斯的蛛网之后，卡伊洛斯神力所引发出的混乱幕布上破出了零星几个洞，金色的小宇宙刺得我仿佛视网膜都要被灼烧融化，忍不住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银河星爆（GalaxianExplosion）！”

下一刻，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了熟悉的招式名，当下后退两步猫腰躲过这道爆裂的气浪，手腕一翻，推着两面本来用作防御的墙跟着阿斯普洛斯发出的冲击一同撞了出去，离开了我不间断的小宇宙加持，半透明的紫色墙体碎成了无数细碎的小片，每一片都如打磨锋利的刀刃一样混入银河之中，他这一招比我往常见过的任何时候威力都大，附上我的助攻，真实魔幻的洪流节节败退，最后败犬一样缩回了主人身边。

卡伊洛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配上四溢的杀气，扭曲得可怖，他比我还先一步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大声咆哮：“怎么可能！——那是、那是双子座的圣衣？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烟尘与雾气渐渐散去，我眼眶酸涩，站在一步之遥斜后方的阿斯普洛斯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破损的冥衣，而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闪着太阳般光芒的黄金圣衣。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卡伊洛斯更像个神明，缓缓抹去脸上的血痕，眸光闪烁，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是无尽黑夜里燃起的金色火焰，散发着深渊中所有卑劣生物向往又恐惧的温度。

“德弗特洛斯……”他没去管跳脚的敌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双子座（Gemini）？你来救我？就像当初前往斗技场救德弗特洛斯一样……可你真正的主人不是我，我应该被抛弃才对……”

“喂，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意凶星一说？”我忍不住打断他怀疑人生，真是夭寿，冥王给的肉身都能穿圣衣了，这双子座对他还不是真爱？

“往好了点想，它可能从未否认过你是它的主人，再不济也是你弟逼它来的，哪种不都挺好，回头自己去和德弗特洛斯确认不就完了？”

“啧……被我一手搅得支离破碎的你们……又在这里和我谈兄弟情？”卡伊洛斯的反应比看见我从十四年前回来还激烈，他展开双臂，向着虚空发问：

“怎么会有甘愿活在影子里，不想着取代兄长的第二位？你不是已经杀死过哥哥一次了吗，事到如今还多管什么闲事，双子座的弟弟（Defteros）啊！！！”

“哈，也是。”阿斯普洛斯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战场，圣衣上包裹着的德弗特洛斯的小宇宙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汹涌的力量，他直视神明，目光是怜悯的。

“真是可悲又丑陋啊，卡伊洛斯。”

虽然我有同感，但当下只能用和心情同样沉重的语气说：“……我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冥王的神血太过于滚烫炽热，每一秒都在冲撞四肢百骸，光是站着就像被无数匕首刺中一样，痛得我呼吸都一波三折地在抖，想了一下，接着说：“在时间穿越的过程中，阿弗……一个好心人告诉我，卡伊洛斯看起来再厉害，也不过凡胎俗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毁掉他的肉身……虽然我可能抓不住他的神魂，但至少……”

“加上这个呢？”

我反复确认了三次自己没看错，忍不住连退两步，他手里抓着一串眼熟的东西，上面散发的气息让我下意识不太想接近，这毫无疑问是圣域的宝贝，魔星的噩梦——阿释密达的木栾子念珠。

“或许可行。”没时间细究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说，“阿斯普洛斯，你知道他甚至可以修复被轰成碎屑的肉身，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超次元空间。”他秒接，“俗称神之通道，你我联手，说不定能打开它一小会儿。”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就凭你们还妄想超越神，妄想开启——”卡伊洛斯话说到一半，眼神落在我身上，虽然我在魔星之下活过很久，但到底只是渺小人类一个，这副身体并不能把亚伦的馈赠发挥到极致，可毫无疑问，此时我拥有拉开通往神界大门的能力，他哽住了，小宇宙开始暴涨：“开什么玩笑……做什么不切实际的美梦？都给我死在这里！你们统统都要死！！！”

“动手！”

“……念珠给我。”

“你是冥斗士，拿着它……”

“别管了——给我！”

“真实魔幻（RealMarvelous）！！！”

我扯过阿斯普洛斯手里的念珠，他犹豫了一瞬松开右手，开始奋力撕扯异次元空间内的空间，所有人都状态全开，此时什么之后的事情乱七八糟的都考虑不到了，我满脑子只有——速度再快一点、力量再增加一点，神的力量顺着阿斯普洛斯撕开的缝隙爬升，逐渐侵蚀出一个正缓缓扩大的口子，我很熟悉这种空茫而浩瀚的感觉，正是塔纳托斯曾经为了对付巨蟹座而展开过的通道。

卡伊洛斯同样没有留手，从他的攻击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被蹩脚地遮掩住的慌张，庞大的黑色浪潮裹挟着他能用到的全部手段：尖锐的指针、深渊下的暗影、被时空乱流绞碎的灵魂碎片、锲而不舍伸出的手。我冥衣残破的羽翼大张，把自己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盾，沉重的、好像水泥钢筋一般的东西冲过来，不顾一切地阻止我们彻底打开超次元，我知道自己接不住也挡不住它，这无所谓，哪怕它刺进我的身体，我也不会现在就这么死掉。

握着穿胸而过的什么东西——可能是个扭曲的时针，都不重要了，通道扩大，占据了大半空间，海王星宫的断壁残垣彻底被吞噬不见了，现在这里只有残缺的星体、纵横交错的线和三个死斗的人。

超次元空间完成了。

卡伊洛斯后退几步，神色惊惶，我毫不犹豫地扯过阿斯普洛斯的手，推着他用当初把马尼戈特丢回黄泉比良坂的方式，在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的地方，不管不顾地卷起了暴风，他盯着我看，我现在肯定狼狈极了，血池地狱捞出来的也不过如此，紧紧咬着牙，不敢再多说话，怕轻易张口力气就泄了。

“巨翼翔风（GiganticFeatherFl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