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高空之上，萨莎、天马与哈迪斯相距不过十米，那道分隔战场的屏障化作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晶墙般的结界，源源不断的神力保护着所有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随后，三人几乎同时有所行动——在萨莎的加持下，天马全身的圣衣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小宇宙暴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他毫不犹豫，踩着黄金杖的杖身借力一跃，转瞬之间便冲到哈迪斯面前，提起拳头，荧蓝光芒大盛，对着冥王的脸干脆利落地砸了下去！

“无礼！”

哈迪斯抬手挥出无数漆黑中混杂着红色罡风的剑气，与萨莎劈来的弯月状弧光相互抵消，左手握住天马的拳头，顶着他的小宇宙硬是向下一按，力量之大让天马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才找回平衡，立刻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接着发出攻击。见此，哈迪斯立刻松开他，掌心凭空冒出一颗虚无的小球，用力一推，结结实实撞到了天马的胸膛，爆炸开来，猛烈的气流把他掀得倒飞出去！

萨莎没去管他，趁势而上，把盾举在身前，硬生生顶着这阵狂风和哈迪斯的剑光，黄金杖破开了笼罩周围的粘稠黑暗，急速缩短着距离。哈迪斯后退半步，挑起眉毛不怒反笑，神衣双翼一抖，小宇宙化作数道如丝绸般的宽大矩形，集中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垂直坠向埃癸斯之盾，萨莎动作稍顿，哈迪斯一改先前劈砍的攻击方式，欺身从侧面突入，提剑直接对准她的脖颈奋力一刺——

“萨莎！！！”

天马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就从一个小黑点窜到了眼前，但显然来不及阻止这一击，萨莎十分干脆，索性直接把盾向上一抛，双手握住黄金杖把它横过来，扭身屈膝架住哈迪斯的剑，剑尖离她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厘米距离，狂躁的冥王之力尖锐地割伤了皮肉，鲜血从额头流下直奔眼窝，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一行血泪。

两位神祇互不相让，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哈迪斯握剑的手爆出了青筋，萨莎眼角瞥到下落的盾，对着天马喊道：

“砸他！就现在！”

“咦？！”天马注意到自己上方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第一反应是躲开，闻言当场一愣，下意识地徒手抓住了这沉重的巨大圆盾，整个人被压得向下坠了三米，两手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抓住了边缘，自暴自弃地抡起它对着哈迪斯腰部横向一砸！

冥王显然是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秀得一懵，完全来不及反应，几百斤的重量甩过来，喉头一甜，当即喷了面前的人满脸血，身子一歪就要被砸向远处，萨莎完全不想放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近身机会，空出的手直接扯住哈迪斯的一头黑色长发，活生生把他拽了回来，黄金杖照着他的头狠狠地敲了至少三下，抹了把脸：“叫你搞事！”

那一日，天马零距离目睹着青梅竹马的小女神怒锤敌人狗头的一幕，终于想起了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贫民街女霸王传说，来圣域太久，他都快忘了——萨莎小时候特么比他能打啊！

底下一众挺尸的黄金圣斗士：……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雅典娜神力的效果，哈迪斯拼命试图从萨莎手里把自己的头发抢回来，声音都变调了：“你、你这罪该万死的——”

“你还话多！”

她无情地敲下了第五杖，正准备接着打，冥王的小宇宙突然发疯似的扭曲了起来，萨莎呆了一秒，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天马……”

“这难道是……？”

哈迪斯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漆黑的一团浓雾从他体内缓缓升起，在身后聚拢成一个人的形状，随着黑暗遮天蔽日般袭来，甚至快要吞噬萨莎身上的光芒时，那人形的脸也变得清晰了起来，我抬起头仔细辨认，越看越眼熟，最后惊觉那正是亚伦所画的冥王肖像画上的脸！这毫无疑问是哈迪斯的神魂！

显然，他没有放弃对这个躯体的支配权，正在努力向回钻。萨莎和天马对视一眼，金属羽翼猛地一展，把周围的黑暗驱散大半，浓烈冥府腐烂气息中唯一的金色十分耀眼，许多雾气还如蛆附骨地沾在她的神衣上不断攀爬，埃癸斯之盾和冥王的剑一同掉下去，无声无息落在闪着微光的透明地面上。

“——把他给我拖出来！！！”

随着她一声大吼，天马也挣脱了束缚自己的雾，一个闪身绕到后面，两手从腋下伸进去回扣，死死扳住冥王的神魂，扇动双翼向外拉扯，圣衣的臂甲在哈迪斯愤怒的小宇宙下开始一点一点被蚀出破洞，最后被分解成原子消失不见，接着就是他的身体，冥王的神力在毫不留情地吞噬他的血肉，顷刻间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混蛋！”

“就差一点了——”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渎神者！！！”

萨莎踏着重重沼泽般的黑暗，终于冲上前来，一手按在天马肩上，磅礴的神力通过神圣衣的中转，最后流入他的身体，为其补充源源不断的生机，在这样两股截然不同力量的对碰下，他的双臂一会儿是白花花的骨头，一会儿又恢复为血肉饱满的状态，十分骇人。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从——亚伦的身体里——滚出来啊！哈迪斯！！！”

随着他近乎破音的怒嚎，萨莎劈出一道极其锋锐的弧光，瞄着冥王的神魂和人类的肉身连接着的那一点势如闪电地切下去，哈迪斯明白自己想要回去的愿望已经彻底落空，索性跟着天马的拉拽向外退去，让这一击也落了个空。

下一秒，天崩地裂不过如此的巨震响彻耳际，像是引爆了空气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一连串杂音，庞大的气流倒着掀过来，遮天蔽日的神力汹涌如潮水淹没了整个天空，天马被这股力量重重拍落，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了一大块，狠狠撞到萨莎为黄金圣斗士们撑起的结界上，头先着地，使整个结界剧烈地晃动起来，看样子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辉火径直穿过了雅典娜神力的屏障，冥衣被溶解了大半，羽翼更是几乎只剩下了个骨架子，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顶着连萨莎都不得不退开规避的狂暴飓风，冲向战场中央，赶在最后一刻堪堪接住了亚伦的身躯。

我愣了一下，直接瞬移到他身边，在辉火颤抖到好像快要碎裂的眸光中伸手触碰亚伦的脸，然后摇摇头，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晚了，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接着，我顾不得僵硬的和尸体没啥区别的同伴，迅速飞向萨莎的方向，哈迪斯爆发之后没了动静，周围的黑暗浓郁得不同寻常，像是在遮掩什么，以我对自家BOSS的了解，这绝对是他妈要回去睡觉的节奏啊！这怎么可以！我不想被秋后算账好吗！？

“别发愣了，雅典娜！”我小心地辨认着哈迪斯的小宇宙，精准地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放他走了，你还想二百年后再接着打不成！？”

萨莎立刻反应了过来，小宇宙灌注在黄金杖上，再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操作，直截了当地把它冲着我指的位置甩了过去，它速度惊人，像是化作了一杆尖锐的枪，撕裂了大片黑暗，势如破竹地直奔哈迪斯头颅而去！

拜此所赐，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黄金杖堪堪停在正打开通往极乐净土传送门的哈迪斯面前，他的动作被迫一顿，萨莎看清楚了状况，立刻挥手在已经开启的通路和冥王之间隔出了至少五道结界，每一面都好像比笼罩在黄金圣斗士周围的还要坚固，不仅是泛着浅浅金光，似乎它们已经是刺目得令人难以直视的纯金色了。

“——该死的雅典娜！！！”

哈迪斯单手挥出数道菱形利刃，我燃起全身小宇宙，神血的加成全数集中在视觉上，照着它们飞来的轨道，徒手抓住了最致命的那一发，尽管如此，剩下的还是越过我刺进萨莎体内，她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咬着牙把刺入肩膀和四肢的东西拔/出来，一刻不停地往那些结界内灌输神力，她的武器被哈迪斯丢在一旁，上面包裹了冥王的小宇宙，根本拿不回来。

“凭你这么一个连神血都没有的小丫头，还拦不住朕！”

哈迪斯似乎找回了一点气势，他一贯谨慎，不可能在神魂完全暴露无可凭依的情况下接着战斗。如今只是疯狂地不断凝聚出巨大的黑球，撞击着萨莎用以阻拦他的障壁，很快，第一层结界出现了裂痕，它们像蛛丝一样攀爬到顶端，最后彻底粉碎了这面坚不可摧的墙。

“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他说得对，这一代的我确实难以发挥出巅峰的实力，恐怕……无法结束这一切。”

“都打到这了，还想着把未来寄托给下一次？我真的是搞不懂——”

第二道结界碎裂了。

我想起了十四年前圣域的夜空，和在时间乱流中对我微笑，对我道谢的阿弗尼尔。

【做你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当时我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第三道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目光转了一圈，从一众满身伤痕的圣斗士一直落在下方的辉火身上，他周遭笼罩着一层比死亡还要悲哀的什么东西，抬头与我对视。

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真的是搞不懂。”

我重复一遍，叹了口气，在萨莎震惊的眼神里，缓缓把手放上了左胸，轻按数秒，突然发狠般五指并拢，穿过了残破不堪的冥衣，穿透了脆弱的人类之躯，握紧了那颗正跃动着的心脏。

没关系。这是不科学的世界嘛，仅仅这样也不会立刻断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