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花楼是大魏最为著名的百年酒楼，不仅设施豪华、酒菜俱佳，更重要的是它落座于东华门外的景明坊，而东华门正是大魏无数寒门书生心中向往的圣地。

除了少数学子能进入太学外，大多数寒门学子仍需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考取功名。跨马游街是朝廷赐予状元郎的恩典，东华门便是此行的终点。游完街，及第进士们就会选择东华门左近的碧花楼，喝喝花酒，点点花牌。

因而文人雅客间也有一句“西湖风月，不如东华软红香土”的戏语。

才子佳人，风流韵事，佳话不断，这也导致了碧花楼消费被拉高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普通酒楼根本不具备与其一较轩轾的实力。

平日里，即便是楚扬这样的公子哥，去碧花楼敞开吃一顿也需要掂量掂量，而普通百姓们根本就不敢上碧花楼挥霍，能被邀请到楼里吃一顿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果不其然，寂静雪夜中响起一声哀嚎：“碧花楼？！你搞没搞错！”

楚扬眼眸圆睁，酒都醒了几分。少女抱着小犬，一双湿漉漉的鹿眼无辜眨了眨，语调软软道：“不可以吗，小公爷？”

如果能忽略她眼眸下狡诈的精光，楚扬也不会觉得那么痛苦。叶盈盈不管这些，见少年默不作声，面上粲然一笑，转身往来路归去。

“那小公爷先考虑着，想好了，明儿再来接将军。”

楚扬“哎”了一声，提步追上：“别啊小芙蕖！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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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外头雪不知是何时停的，推开花窗的一瞬间雪光刺向少女美眸，叶盈盈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这银装素裹的小院。

昨日那臭小子逮着她叽里呱啦地求，闹得她深夜才睡下。眼下已是日上三竿，叶盈盈草草用了点早膳，尔后便差女使去楚竹屋中拿了几本卷籍打发闲闷。

圆形花窗被高高支起，冷风与晒着没什么暖意的阳光一齐进了内屋，罗汉软榻倚花窗摆放，榻上红木小几茶盏热气与熏香袅袅飘散。

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小几桌面，少女侧坐于软榻，双膝之上还趴着一只熟睡的白毛小犬。叶盈盈一手卷握着书，读得目不转睛，一手拿着把多齿花纹木梳，梳理着将军背上柔顺的长毛。

“嘿！小芙蕖，你醒得可真够早的。”花窗外钻出个脑袋，少年墨发被一丝不苟地冠起，唯有两鬓各自垂下一缕，那张英俊脸蛋此刻笑得一脸讨好。

将军被动静吓醒，睡眼惺忪地对着来人吠了两声。见状，楚扬不可置信道：“嘿你这白眼狗，在她屋里歇了一宿不认大哥了是吧？难为本少爷这番处心积虑。”

似是听懂了他的一顿数落，将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钻出少女臂弯抖了抖毛，紧接着狗脸一变呜咽着扒拉起花窗，上演一出被迫分离的苦情戏码。

楚扬心软得若一汪柔情水，双手刚碰到将军的爪子，只听少女冷漠地声音响起：“放下。”

“小公爷可是想好了？”叶盈盈看着书淡淡道，话罢还翻了个页。楚扬干笑两声，拿出别在后腰封的两枝绿梅，恭维讨好道：“小芙蕖，你看——”

“这是本少爷今日特地五更起，去金玉榭折得最旺的两枝。冲着这份情谊，你就大人有大量……”

叶盈盈放下手中卷籍看向他递来的枝条，果真是花骨满枝头，清香幽幽。这等上好的绿梅，真是叫他白糟蹋了。

少女叹了口气，玉手接过绿梅，在冬阳下转了转：“小公爷美意，盈盈收下了。不过碧花楼，没得商量。”

楚扬倒吸一口凉气，他冒着被家法棍揍上二十的风险去折了这几枝破花，好赖说尽，这女人怎这般油盐不进！

叶盈盈看着他一脸怒气，眉峰微挑，只听小公爷咬牙切齿，怒道：“晴芷坊！”

“碧花楼。”“翠玉阁！”“碧花楼。”……

“春云斋！这已是本少爷一年的月银，叶盈盈，你不要太过分！”

叶盈盈沉思片刻，“春云斋倒也不错，我考虑考虑。”见她松口，楚扬松了口气，生怕她反悔似的，语调恹恹：“还要考虑多久啊……”

少女翻过一页，随意道：“看完这一本吧。”

“这一本！”楚扬看着她手心那本厚书扯了扯嘴，“木头，小时候你就一整天捧着书，也不嫌腻歪？”

叶盈盈睨了一眼楚扬的脸，不多时将目光转回至书页上，顺着他的话接道：“腻歪些不打紧，倒是看你，会叫我闹心。”

“你！”楚扬一噎，奈何狗质在对方手上，只能没好气地瞪了眼望着自己的将军。半晌后，少年最终妥协，迈步进屋坐在桌边，半身趴在桌面等叶盈盈的答复。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楚扬都与周公下了八百回棋，终于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楚扬。”“嗯……”少年睡得云里雾里，就连声音也有些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