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学士为人古怪，去年难倒大批中舍子弟的策论便是他的题。若是请他，就连阿爹也不能保证你能否顺利进入太学。”

听罢，叶盈盈还是撑着身子坐起，端正仪态：“女儿愿意一试。”

叶君亦面露难色，欲说些什么却又怅然一叹。良久，那张面容笑了出来，他伸臂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发旋，缓缓道：“还记得你娘在世时，常在你腕上悬块小石逼你练字，阿爹瞧了总说太苦太为难你一个女儿家了，你娘只说她相信你，你能做到。”

“如今你娘仙逝，往后，就换阿爹相信小芙蕖。”

提起母亲，榻上少女鼻子微酸，点了点头，叶君亦拍了拍她肩头道了句好生休息。

目送他离去时，叶盈盈竟发觉记忆里父亲那永远挺立的背影如今也有了几分老态，自阿娘走后，阿爹对自己无微不至，她却才迟迟注意到霜雪已攀上他的鬓角。

为了叶家为了阿爹，更是为了自己，便是前路再苦再难又如何？

我要走的路，绝不止于此。

叶盈盈左手紧收，眼中清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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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盈盈明日不去学考了？！”

楚竹刚拆了发爬上榻，听见这话，她掀开被子草草蹬了绣鞋，急道：“这怎么行？皓月，确定是叶府给的消息？”

皓月边手忙脚乱为她披上外衫一边说道：“是素梅姐姐亲自递的消息，道是午后叶娘子受了惊，现下高烧着，过些日子叶大人会为叶娘子安排私试。”

“私试！”楚竹拔高音调，来回踱步两圈，紧接着不管不顾地拉开里屋存了珍奇药物的红木柜，撂倒一排瓶瓶罐罐揣进怀里：“随我去叶府。”

皓月听了，忙拉住了急昏头的楚竹，道：“娘子，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还要学考呢！再说了，叶大娘子也要休息的呀。”

少女捧着满怀的药罐，泪水在眼眶打转，哽咽不已：“你明白私试入太学意味着什么吗？在众贵女千金中沦为笑柄！是我也就罢了，可叶家是新贵，那背后的一双双眼睛、一张张嘴，指不定要怎么看待议论盈盈呢……”

想到这里，楚竹抹了把脸，将药罐塞进皓月怀中：“我去寻兄长。”

穿过庭院的一带荷池，夜凉如水，面前阁楼灯火通明，正是楚扬所居的听雨阁。不多时，寂静庭院中响起了连串的紧促拍门声。

“大半夜，你疯了？”

男子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扉，屋内的白色小犬便夺门而出，看到那一团棉花，楚竹这才记起他院中还有一尊大佛。

少女“嗷”的一声，吓得满院子逃窜，将军则兴奋地伸长自己的小短腿，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追。

楚扬早已打算就寝，没空看一人一狗的追逐大战，少年吹了一声口哨，小犬紧急刹车，乖乖回到了他的脚边。

“什么事？”

他话音落下，楚竹好不容易顺了气，噌噌噌往后退了三步，直至退到了听雨阁院外才安下心，颤巍巍与他隔空喊话：“你你你……算了，不同你计较了！我来有要事寻你。”

“盈盈受惊生了高烧，明日的学考定是赶不上了。她的女使递话说叔父要给盈盈安排私试，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大哥，你能不能替我去趟叶府？”

“高烧？”少年一顿，人也清醒了几分。

楚竹站得远，听不太清晰，扒着听雨阁的月亮门自顾自道：“若是你不答应，盈盈不去太学，我也不去了！”

楚扬听了，眉峰跟着一拧，大步流星走至她面前劈头盖脸训斥道：“你也想挨父亲揍是不是？回去睡觉，一切明日再说。”

楚竹浑然不惧，双手叉腰道：“那你明日一早便去看她，我考完第一时间要知道她情况如何了。”听了她这命令口吻，楚扬作势吹哨唤来将军，吓得小姑娘忙讨好道：“兄长好睡，阿竹这便回屋去。”

望着自家妹妹仓惶的背影，楚扬抬手摸了摸下颚，喃喃自语道：“她受惊高烧？”

今日午后那番铿锵有力的话如烟飘过耳畔，少年旋即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