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飘香的年味中，很快就到了年三十。

入夜，岛上万家灯火，烟火齐盛，便是只有徐念和程一屿的民宿，受附近的影响，也充满了生气。

大厅内打上厚厚的暖气，徐念和程一屿一人一个沙发窝着，八点春晚准时播放，似乎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时间过得十分快，接近十二点时，徐念便喊上了程一屿，拿好香烛，出门去拜庙岁。

海岛的冬天，深夜里寒风凛冽，顷刻间就驱散了春晚的那点困顿，程一屿都忍不住把脖子往衣襟内缩了缩。

引来了徐念的笑声。

“这下只剩下风度了。”刚刚提醒他带围巾还说不用。

在徐念要跨上石阶时，程一屿快速的一伸手，裹在她脖子上的围巾被他拉了一半下来。

程一屿若无其事的将手里的往自己脖子上围了两圈。

大红色的长围巾，把两个人连在了一块儿。

“是挺暖和。”程一屿煞有其事的评价。

徐念看着自己的围巾与他脖颈的亲密接触，脸颊腾得涨红。

这时一个身影一蹦一跳的往上冲，在经过徐念和程一屿身旁时，停了下来用那不谙世事的清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随即朝下面喊。

“妈妈，念念姐和大哥哥缠在一起了。”

“……”徐念连忙解下围巾，揉了揉男孩的头，“没有的事。”

小男孩又看了看程一屿，说得十分坚持：“刚刚你们是缠在一起的。”

眼看着底下小男孩的家长快走上来了，徐念莫名心虚地指着山顶的庙宇道：“我们来比赛啊，看谁更快！”

“好！”小男孩一下忘了刚刚自己坚持的事，做了个预备的姿势。

在程一屿的视线中，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跑远。

留下的是围巾上淡淡的香气，是她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

程一屿望着徐念的背影，将围巾的下半截捞起来，又在自己脖子上围了两圈。

嗯，果然是很暖和。

烟花盛开的同时，庙里的香火也正鼎盛。

徐念将点着的香递给程一屿，带着他从前殿拜到了观音堂。

“以前都是外婆带我来这儿，夜里过了十二点来拜庙岁，祈求新的一年里万事顺利。”徐念说着将香插入香炉中，拜了拜，“希望你的节目一切顺利。”

坚定唯物主义思想的程一屿其实不信这些，但看身旁的人虔诚的模样，他将手中的香稳稳放到香炉内，默默的许了个愿……

按着岛上的习俗，初一上坟，初二拜年，所以大清早徐念便收拾好了要去市里看外婆。

程一屿先前提过一嘴要一块给外婆拜年，不过昨晚两人看鬼片到凌晨一点……

想起程一屿当时一脸“我的内心想拒绝但我的自尊不可以”的表情，徐念便没有叫醒他，准备上船后再发个微信，告诉他午饭在厨房里，热一下就好。

只是不等她开门出去，楼梯口就传来了动静，“吧嗒吧嗒”的皮鞋声，紧接着便是穿戴整齐的某人，造型精致堪比画报上的男模。

如果忽略他下眼睑那些微的青黑，大概就是满分了。

徐念被他的隆重闪了下眼：“……”我是不是得在前面铺条红毯，才能衬得住着尊大神？

程一屿朝她走来：“去看外婆？”

“嗯。”

程一屿又顺手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补品：“送外婆的？”

“嗯。”

“那你舅舅的呢？”

“去市里买。”

程一屿点了点头，朝门口走去：“行，走吧。”

走，走去哪儿？

等徐念反应过来，程一屿已经往门外走了，她连忙赶出去，想到了什么又将门锁上。

然后一路小跑追上了候在码头的程一屿。

“你要跟我一起去啊？！”徐念看着他拎礼品盒的姿势，再看他这一身笔挺的西装，尽管不合时宜，但忍不住有些想笑。

嗯，感觉礼品盒拉低他身份了怎么破。

“不然呢，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程一屿瞥了她一眼，眼神仿佛她要承认就十分不人道。

“……不是啊，我下午就回来了。”徐念被脑海里活似“抛夫弃子”的念头惊了一下，但看程一屿认真的样子，仍是觉得不对劲，“你真的要一起去啊？”

程一屿忽然停下，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想带我去？”

这眼神颇有些杀伤力，于是在徐念那一瞬的迟疑里，程一屿拉住了她的手，“要赶不上船了，赶紧的。”

嚯，跟拉上贼船似的。

五分钟后，徐念对着程一屿那明晃晃的笑颜，与那一句“我给外婆拜个早年”而堵得说不出话。

到底为什么自己最后妥协了。

徐念领着人站在大舅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就不想去深究了。

她带着双手拎满了的程一屿，叩开了大舅家的门。

一百四十几平的房子里因为过年人多而显得拥挤，而两人的出现仿佛沸腾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一下子就炸开了。

“是念念来了啊，你外婆正念叨呢。”

“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倒点茶去。”

“小宝叫小姨，这位是……”

徐念刚要张口，程一屿便主动诚意地伸手和来开门的表哥握了握手，解释道，“我是念念的朋友，之前在岛上受外婆和念念照顾，和念念一块过来给外婆拜个年。”

听听，多讲究一人。

这样又高又帅，还讲究礼数的年轻人，要不是徐念没点头，怎么会说出这么“委屈”的话来。

可话再说回来，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徐念怎么就没点头？

于是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念身上。

徐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只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程一屿拉了过去，没人顾得上徐念了。

平日里看似沉默寡言，清冷如高山雪莲般的新贵导演此时一一和徐念家人打了招呼，拜了年，俨然比徐念还像这个家的一份子。

什么华子茅台，包装精美的冬虫夏草保健品还有贵妇护肤套装……

一家老小都拿捏得十分精准，且不出错。

一刻钟后，徐念木然的陪在外婆身旁，看着程一屿与外婆聊天，还能与大舅搭上两句话热门时事，又和在上海做金融工作的表哥聊了几句，顺手还给表哥的孩子递了颗糖。

彭磊说他不近人情？

不懂人情世故？

说话毒舌容易得罪人？

呵。

“念念，阿屿这个人不错。”外婆的话让徐念回了神，她啪的一下掰开手中的砂糖橘，往嘴里塞。

忽悠，接着忽悠。

“他能在岛上经常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外婆，他是来岛上拍摄节目的，不是常住。”

“外婆，我的工作很自由，不用在办公室坐班，休息时间也充裕。”话音未落，程一屿就接了话茬。

徐念一个眼神过去，故意的是吧，今天这是有备而来？

程一屿冲着她笑了笑，徐念再度狠狠掰开一个砂糖橘。

不过似乎今年的气氛不算差，因为程一屿的到来，也因为大表哥今年提早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过年，大舅并没有说教她什么。

徐念听着外婆念叨自己要注意这注意那，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似乎也没那么漫长了。

正准备起身给外婆倒杯热水，门口传来了独属于二舅妈的声音。

“哎呀路上堵车了。我们阿超新买的车，还没摸熟，开岔了两条路，又去接了他女朋友，这才耽搁了。大嫂，这是徐超那新酒店总厨送的，上好的鲍鱼，我哪儿知道怎么弄，拿来给妈补补身子。”

徐念挑了下眉，买了新车，交了女友，换了新工作受总厨器重了。

这一波炫耀的风，伴随着二舅家四个人进来，空气中的气氛也随之跟着转变，徐超的视线扫过客厅，落在了徐念身上，同时也看到了程一屿。

一眨眼功夫，那精明的一双眼就把场面给看明白了。

“我表姐可厉害了，制片人都傍的上，难怪能捞到那么大票的生意，民宿大半年都是客满，这一下得十几万入账了吧。”

徐超上来就一顿阴阳怪气，围绕着民宿和程一屿，多少带着之前美食大赛的怨气。

徐念看向程一屿，后者却淡淡道：“我还在追求念念，她要是真像你说的就好了。”

徐超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要不是顾着身旁小女友在，还想要怼上几句。

一旁的二舅妈的视线在徐念和程一屿之间来回的溜着，一拍大腿呵呵笑着：“原来是念念男朋友啊，念念，你这男朋友不是拍什么美食纪录片，到你表弟酒店里拍一集啊，宣传宣传，明年这副厨的位置可就是你表弟的了。”

二舅妈之后看向沙发上的外婆，“一家人总是要多帮衬点，你说是吧妈。”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外婆看向徐超身边的姑娘，模样瞧着干干净净，倒是挺好看的，于是招了招手，“过来让外婆看看。”

徐超女友走了过去，外婆拉着她左看右看，还挺满意：“徐超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打算定下来啊？”

“等徐超升了副厨就定。”二舅妈热络的朝程一屿走去，又道，“小程啊，你好歹是大制片人，今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帮帮我们徐超。”

程一屿下意识躲闪了二舅妈伸过来的手，抬起头对上徐念的视线，后者给了他“自求多福”的眼神，程一屿淡淡道：“制作的节目都已经定下了，我们不推荐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