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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只要能让他感受到温情,这个给他温暖的人并不一定是我(1 / 1)

作品:《暴君拯救计划

他连忙感激道:“多谢姬公子帮我这个大忙。有什么要做的,姬公子尽管吩咐,我安排下去没有办不妥的,不劳公子亲自操持。”

姬靖兰站起身来,缓缓踱步道:“招致天下贤士乃古往今来明君贤相高明之举,也最为天下人称道。但能得其精要者寥寥。究其根本,有三不可得。

“‘三不可得’者,一曰‘不能速达’。昔日燕昭王为壮大燕国,报齐人之仇,一心招揽有能之才,纵使用‘千金买马骨’之计筑金宫师郭隗而遍传遐迩,五年后乃遇邹衍,七载后方得乐毅,可知信息之难以交通,天下人心之难附。

“二曰‘不分良莠’。昔者孟尝君舍家业而厚遇门客,虽令后世钦佩赞颂,然门客数众而不加以擢拔,乃至不问何为何能,供养与诸门客等同。如此一来,难免滥竽充数、尸位素餐之徒充塞其中,也寒了贤达之心,耻与为伍,以至弄巧反拙。

“三曰‘其志不坚’。古今以广招门客而闻达天下、名垂史籍者多始于求贤德以兴邦国,而终于哗天下而沽令名,因而多见得势时以食客之众攀比为傲,而失其政后食客皆作鸟兽散,鲜有不负千日蓄养之兵,罕见力挽狂澜之助。”

一番话没说完,严守信已经不自觉起身,目光追随着少年的身姿凝神谛听。

姬靖兰转身看着严守信道:“正因有此‘三不可得’,我有三件事请严管家操劳。其一乃是请严管家在陵州城最繁华热闹之处设一馆舍,就取名为‘开言堂’,取‘广开言路’之意,每日开设擂台,张榜招徕有识之士在此阔论天下时政,最终获胜者赏赐重金。辩题可请纪德院代拟,内容应涵盖治国之道、时事得失、兵法、计会、机关、营造等诸方面。与此同时,设置舍吏日夜常驻馆舍中,记录论辩精要,甄别可用之才。古云‘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古今天下堪作英才归处者寥寥,能令其畅所欲言,还可因此获赠重金则更是难得,何愁隐士不至?

“其二乃是在设立馆舍三月后,每日命人将涉及各国时政的精彩言论辑其要略,分发至城外要道通衢处来往客商聚集之客舍酒肆,略以资费使店家小二视过往商旅来自何处而散布该国言论——与母国相关之事定最能引人传扬议论,如此一来,朝成暮遍,郡主在陵州城中设立开言堂之事很快便能不胫而走,天下皆知。

“其三,昔日汉昭烈帝三顾茅庐,得卧龙于危急存亡之际,而得以与强敌争衡天下,建功立业。我愿郡主待天下贤才,应以久旱望甘霖之心,莫学沽名钓誉之辈,因而请将‘擢锦院’更名为‘三顾馆’时刻警醒自身,亦可向天下人明宣谦逊赤诚之意。此三事,但求严管家周全。”

话音落下,尔雅斋中忽而静了下来。姬靖兰说得忘情,觉醒时再朝严守信看去。见他目露惊异,片刻后才说出话来:“……姬公子,如此大事,何以能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姬靖兰垂眸,目光微微一淡,“靖兰在故国中无日不思此事,只可惜……无人能如严管家般听我妄谈国是。”

周围的空气再度凝滞。当姬靖兰抬眸,只见面前这个论年龄是自己祖父辈的老管家忽然朝他深深作揖。

“严管家,何故行此大礼?”姬靖兰朗目微瞪,连忙去扶。

严守信开怀一笑,反握住姬靖兰手肘,面露喜色道:“有姬公子,大事何愁不成?我明日就按姬公子说的去办。”他心中激动,郡主果然识人最明,能成此事者别说在这郡主府中,只怕羿国上下除了他也不好找第二个。

严守信再请姬靖兰落座,兴致勃勃地又问了许多细节,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姬靖兰将严守信送时已近戌时。外面的仆人掩上门,姬靖兰见辛卫从一座书架后走了出来。

“阿卫哥,原来你还没走。”

辛卫迎上前来,微微颔首,目光中似有犹豫,但终究按捺不住疑惑,“公子……是真心要帮郡主?”

姬靖兰抬眸远望,窗纱外有风摇动树影,“不是帮她,是帮我自己。阿卫哥,窗外那株玉兰需得再高一尺,来年春至,枝头瑶芳才得以透入窗来。我何时变得重要,须看何时羿国能与申国比肩。”

转眼,几场飘洒的风雨逐渐褪去了陵州城的万紫千红。冬月来临,更是将枝头仅有的绿意也尽数剥去,整个陵州城都显得暗沉起来。

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太冷,但是也下过了几场存不住的小雪。

洛泱泱如今的身子特别畏寒,这个时节已经裹上了裘皮,以能待在室内为生存最大要义,更别说遇到下雨下雪的天气了。连带着芃母也开始谨慎起来,一天不请个一两次脉就不会安心。

这些天洛泱泱安排妥了宫里冬节的祭典事宜,便窝在家中躲清闲。自从那日从水殿回来她就一直没再去招惹姬靖兰,只差人留意着便够了。

幸得这几日,天气逐渐放晴,暖阳高照。到冬节这天洛泱泱更是忽然来了兴致,让人在书房中多搁熏笼,与袁铮对弈起来。

洛泱泱执黑子,皱眉思忖了一下,从貂裘里伸出一只手下一子,又匆匆缩回去,“这么说来,宋知儒当真是个避世隐士?”

袁铮也下了一子,道:“正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宋知儒乃是在学子士人当中颇有名望的一位高士,早年曾著书讲学,后来烽火四起,他便避世不出。他无妻无子,独自隐居在青要山。据说不时还会跟附近的樵夫、采药童子闲话对弈。他通晓水文节气,附近的农人若有请教,他都会乐意劝课指点,那里的人都尊称他‘青要先生’。不少王侯都曾派人请他出山,但他一直避而不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离开过青要山,即便在周围村庄,也是听说过他的人多,亲见过他的人寥寥。时日长了,他的名声就渐渐没有从前响亮了。”

洛泱泱拧着眉毛,盯着棋枰,“看不出来,姜珩还有几分能耐。”

袁铮料理了一下正在烹煮的茶,给洛泱泱的茶杯里倒上一点,“据从大公子身边的人那里得到的情报,大公子是这次出兵妫都行经青要山时,不知听谁提起了宋知儒的事,大公子便欣然上山去拜见。没想到恳谈一夜后,竟将宋知儒请下了山。”

洛泱泱终于下了一子,抬头看了看袁铮,“如你所说,这件事岂不应该很清楚了?你还在查什么?”

袁铮不忙着下子,俊眉微凝道:“郡主,属下以为,此事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比方说,一向执意避世不出的宋知儒为何在拒绝了不少王侯的邀请后,竟然接受了大公子的邀请——属下僭越,但确实没有看出大公子与诸侯相比的过人之处。”

袁铮这才下了一子,接着道:“还有一个不寻常之处,就是在此之前,宋知儒尚在抱病中,一直不见好转,也逐渐愈少露面。直至出山前,已经好几个月没人见过他。离开青要山当日,也是趁着天未大亮离开的,若不是恰被一参客隔着丛林望见车驾,推测有贵人迎‘青要先生’出山,恐怕无人得知此事。”

“另有一事更为可疑。”袁铮看着洛泱泱下子的动作道:“我们的人为了避免张冠李戴,曾经根据见过这位‘青要先生’的农人的描述,描绘了一张青要先生的画像……郡主请看,就是这张。”

袁铮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在绢布上的人像,展开,双手递给洛泱泱,“属下见过宋知儒,相貌、年纪大致与这画像对得上。唯独有一处……宋知儒左边眼角上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尽管并不显眼。可您看这画像上并没有。”

洛泱泱看完画像,把绢布还给袁铮,“你怀疑,此宋知儒非彼‘青要先生’?”

袁铮凝重道:“属下姑妄猜测。倘若真是如此,这个人背后恐怕大有文章。属下已经将此事传信给还在青要山的兄弟,让他们继续往下挖。”

洛泱泱赞许地点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历史上并没有宋知儒或者青要先生的记载,可见此人之前未曾掀起过什么风浪,不管他的图谋是什么,看来并未成功。可眼下看,他虽然躲在姜珩身后,做事不着痕迹,但是以洛泱泱的敏锐,总觉得姜珩近日的反常之举与他有莫大干系。

尤其姜珩是曾经向羿侯提出把姬靖兰收归他的麾下以及——向羿侯提出请姬靖兰出席今晚的排冬宴,实在是耐人寻味。

袁铮将一枚洛泱泱的黑子放入棋枰,笑道:“郡主棋艺日益精湛,袁某甘拜下风。”

洛泱泱盯着袁铮,唇角微勾,“袁铮,不是我棋艺精湛,是你输得越来越有水平了。舅父下棋从来不让着我,严管家又输得太刻意,还是你好,有那么几个瞬间还真让我自以为技术有长进了。”

袁铮连忙起身拜道:“郡主恕罪。”

洛泱泱伸手抓住他手臂,把他拉回来坐着,笑道:“厨娘做了些冬团,我尝过味道很好,你跟弟兄们都吃一碗暖暖胃再出去喝酒。”

袁铮拱手道:“谢郡主恩赐!我护送郡主去玉汤山。”

洛泱泱摆手,“今天不是屠云和辛卫当值吗,他们去就行。更何况还有许多家将随行。难得过节,应该慰劳一下弟兄们。你不去,大家可聚不起来。府中其余人等,自有严管家安排。你手下的人严管家不便过问,自然是照顾不到。我已经吩咐账房支五十两给你,今晚我请大家。”

正闲话间,桑梓进来道:“郡主,姬公子那边已经按您吩咐安排妥了。只是……这郡主亲自改良的冬团和按您吩咐做的点心,郡主真的要假手于秀娘送过去,而且还不透露是您的恩典吗?”

洛泱泱沉下脸来,“倘若他知道了,就唯你是问。”

桑梓连忙闭嘴退了出去。

洛泱泱转头看见袁铮微微颔首,掩去了双眸中的疑惑,“怎么?你也有疑问?”

袁铮连忙抱拳道:“属下不敢!郡主后院之事,轮不到属下僭越过问。”

洛泱泱轻呷了一口茶,“失去至亲、远离家国的人,应当是最怕过年过节的,但其实心里又最眷恋团圆欢聚的画面。靖兰自小失去父母之爱,如今又国破家亡,逢这冬节亚岁,自然心绪复杂。能够慰藉他的,当然只有与他亲近之人,而我这样的人再去向他表示些什么,只会让他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让他更加不悦。只要能让他感受到人间温情,那么这个给他温暖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并不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