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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陇西大军出征乌孙,加急行了五日,总算到达沙洲。

前线战火不断,肃州城内依旧一片祥和太平。

虽说之前也不是日日得见晋国公和世子爷,但在归德院用膳时,饭桌上少了他两人,谢仲宣又在郡学读书,就云黛和谢叔南两个小的陪着乔氏,还是稍显冷清。

谢老夫人不爱动弹,平日都在她的院里歇着,侍弄花草,看书念经。

云黛偶尔跟着乔氏去慈和堂坐坐,谢老夫人就拿出各种糕点果子给她吃。

她似乎格外享受投喂云黛,每每看到云黛吃东西,总是一副和蔼慈祥的笑模样,乐呵呵道,“能吃是福,小姑娘就要圆润丰腴些,长安城也不知道刮得什么风,偏好弱柳扶风的娇柔姿态,一个个瘦得竹竿子似的,真不晓得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有时她还爱给云黛讲晋国公府的发家故事,讲先辈们的功绩,讲高兴了,她还提出教云黛医术。

云黛很喜欢这位和气的老太太,虽不知道谢老夫人到底是否精通医术,但哄着老人家高兴,她也答应下来,等七月通过孟夫子安排的考试,她就来慈和堂跟老夫人学一个夏天的医术。

光阴如梭,尤其是认真读书的日子,更是快得仿佛弹指间。

云黛这几月来勤学苦读,再加上有曾是长安才女之称的乔氏及每隔半月从郡学回来的二哥谢仲宣的辅导,她的功课也越做越好,接连几次都得到孟夫子和女先生的夸奖。

见她这般刻苦,谢叔南一开始还不以为然,想拉云黛去玩。

可云黛小大人般,一本正经的与他说,“三哥哥,大哥哥和国公爷在战场为国公府的荣耀拼命,二哥哥在郡学寒窗苦读,为院试全力以赴。是,你靠封荫也能做官,但你若没真才实学,也只能混个闲职碌碌无为过一生,若真想干出一番事业,还是得读书上进才是……”

谢叔南拧起眉毛,类似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云妹妹,你莫不是被孟夫子附身了不成,怎的也开始念经了。”他说着还伸手捂住耳朵,压根不想听。

云黛与他混熟了,胆子也大起来,伸手将他捂耳朵的手掰下,又一脸期待的眨眨眼,软了语气道,“三哥哥,可惜我是女儿身,无法上朝堂,否则我定然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哪怕当个小县官,能替百姓做些实事也是好的。我知道三哥哥也是很有能耐的,丝毫不输大哥哥和二哥哥……唔,若是你七月通过了孟夫子的考试,我请你吃顺喜楼的桂花糕,好不好?”

她最近被老夫人养得胖了一点,再不是冬日里病恹恹的小猫崽子模样,白嫩嫩的脸颊饱满,挂着些婴儿肥,蜜桃般可爱。一双漂亮的眼眸也不复怯懦与忧伤,亮晶晶的,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灵气。

谢叔南见她这般巴巴地望着自己,那句到嘴边“顺喜楼的桂花糕味道也就一般”硬是给咽了下去,转而撇了下嘴角,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考试嘛,谁考不过,你等着看吧。”

云黛笑了,一双眸子明亮若星辰,“那说好了哦,我回去就把买桂花糕的银钱备好。”

谢叔南“嗯”了一声,转身就去位置上看书了。

……

转眼就步入七月,孟夫子和两位女先生皆安排了考试,检测这半年来学生们的学习情况。

连续考了三日,一结束,便是为期一月的夏假,家塾里的学生们欢喜极了。

乔玉珠拉着云黛的手,亲亲热热地邀请她去庄子上做客,“我母亲在西郊的那处庄子可好玩了,咱们可以去钓鱼、捕蝉、跑马,哎呀,你一定要学骑马,骑马可好玩了!等你学会骑马了,咱还能一块儿打马球,秋日里还能去山上打猎!”

云黛笑着婉拒,“我很想去,只是我早已答应祖母,夏假陪她一起种草药,她要教我学医呢。”

玉珠小嘴翘得老高,“学医有什么好玩的,难不成你还想当大夫呀?去庄子里避暑多好,又凉快又舒坦,咱还能一起划船摘莲蓬吃。”

云黛挽着她的手,甜甜地哄道,“好姐姐,下回吧,下回我一定跟你去庄子上玩。”

玉珠最是受不了云黛撒娇的样子,抬手揉了一把云黛柔软的长发,“行吧,你就好好陪你家老太太吧。”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一事来,“姑父和大表哥近日可有家书回来?这都走了两月有余,那些讨厌的乌孙人也该赶跑了吧?”

提起这个,云黛语调也扬起,透着轻快劲儿,“前两天刚来的信,说是局势一片大好,大哥哥特别英勇,还立了功。国公爷在信上说了,会尽量在中秋前赶回来。”

“那再好不过了!”玉珠也高兴起来,握紧拳头朝空气挥了两下,“那帮乌孙人就是不吃巴掌不长记性,那丁点大的地方,还敢挑衅我们大渊,哼,这回姑父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回老家,让他们再不敢来犯!”

前头的乔明珠听到,忍不住扭头看了玉珠一眼,“咱们乔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三妹妹用词如此粗俗不雅,若叫旁人听去,也不怕笑话。”

“我跟云黛说话呢,关你什么事。”玉珠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又冷哼一声,“再说了,用词不雅,总比心胸狭隘、背后说嘴的小人要好!”

乔明珠一噎,尤其当事人云黛还站在这,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忿忿道,“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云妹妹都不在意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乔玉珠摇头晃脑,很是无赖地笑道,“欸,我就要说,你招我一次,我说一次!”

乔明珠气得很,却又无可奈何,咬牙撂下一句“我看你与谢三郎一样的德行”,转身便走。

乔玉珠炸了,受到莫大侮辱般,跳着脚就要朝乔明珠冲去,云黛见状赶紧上前抱住她,玉珠犹不甘心,龇牙咧嘴喊道,“你骂谁呢!云黛你松开我!乔明珠,你有本事别跑!”

隔着一道屏风,莫名其妙被牵连的谢叔南,“……?”

关小爷屁事!

***

家塾学生不多,三日后,夫子们就给出了考试结果。

云黛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孟夫子给了她一个甲,棋艺也是甲等,古琴稍逊,但也得了个乙等。

至于谢叔南,上讲堂领批卷时,面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尤其当孟夫子板着张脸,将答卷抽出来时,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似的。

孟夫子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谢叔南,然后又看了看试卷……这般来回看了几遍,谢叔南面部肌肉都控制不住抽搐,很想伸手将卷子抢回来。

考砸了就考砸了呗,至于钝刀子割肉,这般折磨人吗?!

“若不是答卷时,我就坐在你跟前,我真不相信这时政评论是你答的。”孟夫子捋了下花白胡子,深深看了谢叔南一眼,“虽有些观点过于浅显,文章有几处用典不当,但总得来说,不失为一篇好文章。乙等。”

谢叔南眉毛顿时飞了起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乙等?”

孟夫子瞥向他,“是,快把卷子拿下去。你啊,人是聪明的,就是不把这股子聪明劲儿放在正途上。若你能继续端正态度学下去,也是能成材的。”

谢叔南盯着那答卷上批红的“乙”,乐得咧开嘴,哪里还听得进夫子说的话,随口应了一番,拿着卷子下去了。

一放了学,他就拿着答卷,在云黛和乔玉珠面前走了一圈。若是他长了尾巴,这会儿八成要翘起来,“看看,看看!我就说嘛,考个试而已,小菜一碟!”

云黛夸道,“我就知道三哥哥可以的。”

乔玉珠翻了个白眼,“考个乙等而已,高兴成这样?至于嘛,不知道还以为你中状元咯?”

谢叔南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考个丙,还好意思说我?”

乔玉珠磨牙,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谢南瓜,你找打!”

谢叔南“咻”一下蹦起来跑了,“臭玉猪,你有本事抓住我啊,哈哈哈哈——”

看着日常要打三百遍的俩人,云黛无奈耸了耸肩,又低头看着手中批了“甲等”的答卷,心情一阵欢喜。

父亲说得对,笨鸟先飞,只要她努力不放弃,一切都会变好的——读书如此,日子亦是如此。

云黛和谢叔南拿了答卷回去,谢老夫人和乔氏皆是一顿夸赞,当晚还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给他们庆祝一下。

等下回往战场寄信时,乔氏还特地将两人的文章誊抄了一遍,与家书一道寄去了军中。

夏假开始,云黛也没闲着,每日醒来,先去给乔氏请安,回来便跟着郑嬷嬷学习规矩,做女工。得知云黛琴艺略有逊色,乔氏还请了个琴师给云黛补习。待用过午饭,休息一个时辰,云黛便去慈和堂陪老夫人侍弄草药,研读医书。

谢叔南见云黛在府中忙这些,没人跟他玩,就跟着乔家表兄和乔玉珠他们一道去了庄子住。乔氏也不管他,反正是舅家的庄子,随他去玩便是。

夏日炎炎,蝉鸣匝地,白日的时光显得格外悠长。

国公府里有冰块消暑,尚可熬过酷暑,然而千里之外的边境,天高云淡,枯草荒芜,白日里太阳能将人晒脱一层皮,然到了夜里,狂风呼啸,又叫人冻得牙齿打颤,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短短几月,国公爷的脸又晒成浅褐色,胡子也长了出来,一副不修边幅的粗犷模样。他稳稳坐在主帐之中,借着一豆油灯,仔细读着新收到的家书。

厚厚一沓,有谢老夫人的、乔氏的、谢仲宣的,还有谢叔南和云黛的。字里行间的关怀与牵挂,看得人心里暖烘烘的,白日里的拼杀劳累在此刻也得到了深深的慰藉。

他这边刚看完乔氏的书信,便听外头卫官扬声禀报,“世子爷求见。”

国公爷直了直身板,声音洪亮道,“进来。”

毡帘掀开,一阵橐橐靴子声响起,走至长案五步之遥方停下。

“父亲。”

国公爷闻声抬起头,看向身着轻甲高大挺拔的长子,笑道,“阿缙,你来得正好。为父正在读家里来的信件,你坐着,一起看。”

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少年,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稳重,尤其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不再仅限于高门公子的天生贵气,更多了几分掌握生死的凌厉。

谢伯缙应了声“是”,掀袍坐于一侧,拿起书信看了起来。

当看到谢叔南和云黛作的文章后,国公爷嘴角翘起,评道,“没想到咱们一出门,三郎倒是长进不少。嗯,云黛的文章也做得不错,清丽雅致,构思新奇,照这样下去,没准过个几年,咱们家能出个名满陇西的才女了!”

谢伯缙接过一一看了,面色淡淡的夸了句“不错”,便没再多说。

父子俩一起看完信,国公爷还沉浸在家书的温馨里,刚想唏嘘感怀一番,就听谢伯缙话锋一转,直接谈起了军事,“据探子来报,明日乌孙有可能再次进攻,做最后的挣扎,父亲,你打算如何布阵?”

晋国公,“……”

温馨的气氛瞬间破灭,他看着长子少年老成的面孔,默了一瞬。

这孩子的性情如此古板无趣,也不知是随了谁。看来得多攒些家业,看在聘礼丰厚的份上,娶儿媳妇难度应该会小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