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母狮的遗产(1 / 2)

作品:《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

一声枪响毫无征兆地在这长长的走廊里炸响,走廊尽头闻声而来的那些人们愣住了片刻,怔怔地看着喷溅而出的血色。没有人想到这个代号是“野格”的年轻人会忽然开枪,或许只有贝尔摩德除外。

毕竟,这个组织的一贯风格当然是用亲人的性命威胁对他们尚有剩余价值的人,当这类“把疑似你的亲人的人送到你面前”的场景上演的时候,组织成员通常不会立刻要了人质的性命——聚集过来的人们并不知道眼前上演的戏码到底进行到了哪一个阶段,但是也足以做出这样的推断。

或许有些人还感觉有点困惑:按照之前贝尔摩德所说,这个女人显然是个背叛者,但是这种处理背叛者的工作不是一般都由琴酒来处理吗?

刚才野格说话的声音非常之低,除了理他最近的两个人之外,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本堂瑛海的眼里尽是震惊和茫然,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而唯一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余暇看戏的人,也就是贝尔摩德,则冲着没人看得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好了,”然后,这个金发的女人慢吞吞地说,“野格,别玩了……”

大概也就是在这一刻,本堂瑛海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猛然眨了一下眼,之前一直将坠未坠地悬在她的睫毛上的一滴血就啪地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这就好像是一个开关,下一刻她的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尖叫,一声怒吼和哀哭混杂在一起的可怖噪音。再下一秒她拖着那条还在潺潺地流血的腿站了起来,她的枪已经被贝尔摩德拿走了,于是她用唯一还能动的那只手不知道从那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尖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过一线刺目的光。

贝尔摩德全程用手里的枪对准基尔,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很奇特地既没有扣下扳机也没有皱起眉头。

然后,本堂瑛海向着那个刚刚夺走自己弟弟的性命的男性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自己的任务、自己的未来还有远方或许等待着她归来的故国,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一片嗡嗡作响的狂怒的噪音,而站在她弟弟的尸体前方的男人抬起头扫了她一眼,那双在灯光之下呈现出微妙的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只充斥着冷淡和烦躁的情绪。

她脱臼的肩膀和腿上的枪伤影响了她的速度和平衡,对方很是轻巧地侧身躲过了她挥舞着刀刃的狂怒一击。在他们两个近乎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对方用没有握着枪的那只手猛然揍向了她的小腹。

随着失血逐渐流逝的体力让本堂瑛海没能成功地躲过这一击,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下令她感觉到一股酸水猛然沿着胃部向上涌去。下一秒野格猛然捉住了她握刀的手,手腕一拧——

他非常有技巧地卸掉了本堂瑛海手腕的关节,她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手中的刀刃咣当一声落地。而野格卡着本堂瑛海的手,流畅地用那把柯尔特蟒蛇冲着她的腹部连开了三枪。

75的马格南弹可不是说着玩的,要知道这种子弹装备的另外一款□□——也就是由imi生产的、大名鼎鼎的“□□”——可是会被用来狩猎猛兽的。

在这种几近的无可闪避的距离之内开枪当然没有打空的道理,基尔的腹部一片血肉模糊,这下她彻底失去了继续挣扎的能力,野格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踉跄着后退,身体重重地撞在了身后一间房间的房门上,然后由于无力支撑身体而缓慢地滑坐了下去。

贝尔摩德看着那扇门上被蹭上的那一道通常只会出现在恐怖故事里鲜明血迹,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那好像是波本的办公室的门来着。

而此刻本堂瑛海的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剧痛就好像是一把灼热的刀子,能把人的思维撕成碎片。她身下的血迹如同湖泊一样以恐怖的速度扩张,这告诉她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她依然是不甘心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她的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直到最后一刻他们甚至都没能相认……不甘心,她想要让夺走她的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她小心地挪动着自己因为脱臼而略微发麻的手指,她的掌心里还握着那枚小小的移动硬盘。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她的口袋里还有另外一块一模一样、但是没有拷贝任何数据的移动硬盘,希望这能让眼前的人在对她的尸体进行搜查的时候得以蒙混过关。而她身后的这间办公室……好像是波本的吧?那给人的感觉是个有野心的家伙,真希望他的野心能给这个组织带来一些麻烦。

如果波本这样的人,猛然知晓了大量他这个级别不应该知晓的资料和真相,会不会升起一点不合时宜的野心呢?

这完全是急病乱投医,但是……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如果本堂瑛海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

本堂瑛海咬着嘴唇,用委顿在地板上的、血迹斑斑的身躯遮挡着那条疼痛不已的手臂,把那枚移动硬盘顺着门缝推进了波本的办公室里。

好了。

如此,大功告成。

野格可能并没有发现她的这个小动作,前者只不过是继续用□□对准她的头颅,嘴唇紧绷成似乎不太愉快的一线。

然后,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愚蠢透顶。”他用和刚才那么低的声音小声嘀咕着,声音低到本堂瑛海都差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能对任务的下达者做什么,于是就只能选择对执行任务的小喽啰施以暴力……”

“野格。“贝尔摩德又一次重复道,如果除本堂瑛海之外的其他人能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可惜他们没有——就会惊讶地发现她跟这个仿佛是组织成员的神秘男性对话就好像在哄诱一头凶性未驯的恐怖野兽,指望着这无法理解人类语言的生物能听从宣说不撕碎别人的喉咙一样。

“好的。好的。”野格仿佛是发出了一声叹息,他重新把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本堂瑛海镇定地回望回去,她的目光会叫一些以战胜正义之士的精神为终极乐趣的经典反派角色发怒。此刻,她正用手指捂着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之前脸上惊慌和愤恨的神色都迅速地向更深处沉积,最后,展露在她美丽的面孔上的是一种坚韧的、冷静的神情。

“杀了我吧。”她这样平缓地说道。她听上去仿佛毫不在乎:也或许确实如此,可能到了此时此刻,世界上的确没有留下任何还叫她在乎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贝尔摩德则正在想,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赤井秀一,那么boss可能不会令他得偿所愿。

她在基于对一个可以被人们称之为“控制狂”的家伙极端了解的情况下得出这个结论:赤井秀一独自一人卧底进入组织,使计划偏离轨道的程度触及了boss的底线,而基尔则只不过是cia的整个计划的一小部分,不断运转的机器里一颗小小的齿轮。

现在野格站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惩罚背叛者,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单纯给自己找一个发泄的途径,好能让他自己更加理智地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就如他之前所说的,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对cia们下单围攻琴酒的那个命令的人,也就是本堂瑛海的上司、现在正身在东京的某位cia管理层人员——boss对他有另外的计划。

他或许很想让下达那个命令的人备受折磨地凄惨死去,但是作为组织的话事人,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更理智的妥协。

而现在……经过某些可以被心理医生们称之为“过度杀戮”的行为,他可能已经冷静下来一点了。所以,在本堂瑛海说出那句话之后,野格并没有像那些因为想要看自己的敌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反派人物一样勃然大怒,正相反,他微微地闭了闭眼。

“你是对的。”他声音里那种冷意仿佛在逐渐消退,变成一种更加镇定、更不富含情绪的语调,“我也稍微有点感觉到厌倦了。”

然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他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平常的夜晚,至少在结束一天的外勤任务、在晚上八点钟左右进入基地处理文件的时候,波本还是这样想的。

他加班到午夜后,在进入黑衣组织卧底之后,这种强度的工作逐渐成了日常。平心而论,朗姆给他开的工作其实也不算多高,甚至可以说跟这工作量(以及危险程度和违法犯罪的程度)比起来有点偏低了,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给成员的待遇既然一贯如此,那为什么那群底层成员还想要千辛万苦地拿到一个代号。

他一边进行那些不动脑子的文书工作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顺便也想想不知道后来到底带着茱蒂消失到哪里去求医了的赤井秀一,还有自从对fbi的任务结束之后就再也没露面的四玫瑰。

公安方面对这两个人都进行了调查,结果一个都没有找到:前者大概是求助了什么地下黑医,毕竟茱蒂那一身伤进正规医院肯定会引来警视厅的调查,对于一群以旅游作为借口入境的fbi来说有点过于不妙。而后者……则更像是物理意义上地人间蒸发了,公安查了出入境记录,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四玫瑰的体貌特征相似,而本国住民就更不必说,没有一个像是四玫瑰个人特征那么明显的可疑人物。

……那群可恶的fbi,就这么在一天之内从日本境内彻底消失了,选择的还是最惨烈的退场方式:死亡。波本承认自己一直不喜欢赤井秀一和他的那帮同事,但是这种方式确实太过于触目惊心。

更不用说,波本很清楚自己在整件事里位于一个什么样的微妙位置,就算是用“卧底任务”作为理由也好,在这次的事件中他是彻彻底底的帮凶。

当然了,有的人会说,为了最终的正义和整个群体的幸福,在事情进行的过程之中牺牲掉一些人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们是所谓的“必要的牺牲”……是这样的吗?

四玫瑰曾引用过的那句话,“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从不仅仅是适用于赤井秀一的。

在进行重复性的工作的时候,波本没法把这样的念头从脑海里抹掉,这足以证明,人人都以为足以胜任卧底工作的人全是冷酷无情的、坚强的、拥有超人一般的意志的存在,可惜显然并非如此,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心理医生知道,那些看似坚强的人会在黑夜降临之后陷入什么样的梦魇。

而就在他三心二意地坐着手头的事情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波本几乎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把□□从腰间抽出来握在掌心里——出于有关保密性的各种考虑,这个基地各个房间之间的隔音非常好,只有称得上是巨响的声音才能透过厚厚的墙壁穿入他的耳中:就比如说是没装□□的枪支发出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