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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交易(1 / 2)

作品:《山有木兮

张子鱼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点灯时分。

张家是外地入京的人家,在京城并无祖业,张岳在国子监也只是小小的八品监丞,俸禄有限,当了几年的官才买下了这所小院落,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张岳又娶了房妾侍,妾侍刘姨娘生的一个儿子,如今长到六岁也算半个小人了,再加上四五个丫鬟和打杂的小厮,更显得这所小小的房子拥挤。

进了家门,丫鬟小梅就兴奋地跑到张子鱼面前叽叽喳喳说道:“小姐小姐,今天那个热闹你没瞧见,真是可惜,那么多的马车,那么多的护卫,皇太子坐的那辆马车真大真漂亮。”

张子鱼笑着捏捏她的脸:“我听你说就已经够热闹了。”

小梅兴奋劲不减:“小姐,听说太子要在慧光寺祈福六天,到时候回宫的时候我再拉你一起去看。”

“好,一起去看。”

张子鱼进了母亲景氏的房间,昏暗的房间里,景氏坐在窗前,并未点灯,手里拿着针线和一块手绢,眼睛却望着窗外,很是惆怅。

张子鱼走过去轻轻喊道:“母亲,点上灯吧,天黑了。”

景氏回过神来,忙起身说道:“子鱼,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我让人帮你热一热。”

张子鱼按住景氏,自己点上了灯,方才说道:“母亲不用忙活了,我不饿,我陪母亲说会话,母亲绣什么呢?”

景氏拿起手里的帕子叹口气:“本来想绣副紫竹图给你父亲,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一提到父亲,张子鱼就来气,当年张岳进了国子监以后,把景氏放在老家,说是留媳妇在老家照顾公婆,自己倒好,当官不到一年就娶了妾侍,又生了儿子,把景氏和张子鱼抛在脑后,张子鱼自己倒也罢了,横竖跟着师父师母到处游历,可是景氏一个人在老家辛苦操持家务照顾公婆,好不容易这几年张岳接了景氏来京师,却很少踏进景氏的房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妾侍处,景氏虽然暗地垂泪,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张子鱼自从两年前游历回来以后,也早已觉得张岳不似以前的那个父亲,以前幼时,父亲读书写字的时候自己常在旁边开心地为他磨墨,听着父亲读《诗经》《楚辞》等等文章,自己也在一旁摇着脑袋学着诵读,父亲闲了还会教张子鱼读书写字,讲解诗文,父女间相处很是融洽,那也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而今,多年的分离让张岳对女儿的愧疚和亲情淡了许多,现在又一心都在妾室和儿子身上,对发妻和女儿不过是面上的一点情分而已。张子鱼也曾在景氏面前抱怨父亲的不公平,反而被景氏一通说教,想来景氏是真心爱慕丈夫的,不想听到任何他的坏话。

“父亲一向喜欢竹子的正直,想来母亲绣一副紫竹图应该合父亲的心意。”张子鱼不想景氏伤心,就捡了一些让她开心的话说。

果然,景氏听见了这话眉眼开始舒展,嘴角也微微上扬,呆滞的眼睛里开始活动起来,张子鱼观察景氏的神情,知道母亲心里不再那么忧郁,也就松了一口气,又陪着景氏说了些话,就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张子鱼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惊险,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那个叫褚昱的侍卫显然在东宫里很有权势,今天他想问的话没有问完,自己虽然撒谎说忘记了在何处见过赤珠花,但看他的眼神应该不相信,肯定还会再找自己,不知道到时候又该怎样应付。

四日后,慧光寺内。

褚昱前面的案几上摆着香囊,旁边放着一卷案宗:“郑婉儿,青州府渚县人,父郑贵,渚县富商,母王氏,弟郑泽,天景十三年郑贵因亲属犯罪怕株连,遣散奴仆,卖掉祖产,举家迁往顺德府,天景十四年送十七岁女儿郑婉儿入宫,初为皇后宫女,后又被选为两岁太子褚沉侍女,天景三十一年皇帝褚铉薨,太子褚沉即位,承华二年封郑婉儿为皇贵妃,父郑贵升正四品指挥佥事,弟郑泽升从四品镇抚使。”

褚昱皱着眉看着案几上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赤珠花,汝宁府,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门口进来一人,恭敬地行礼道:“主子,已经打听清楚了”

“说吧”褚昱淡淡说道。

“张子鱼,河间府济县人,父亲张岳,承华十三年中的举人,被河间府举荐进入国子监,现任国子监正八品的监丞,家中有一正妻,生有一女儿就是张子鱼,有一妾侍刘氏生了一个儿子,现年六岁,名张鹤,张子鱼八岁那年拜了一过路的算命先生赵远意为师,跟随算命先生夫妇二人走街串巷占卜算命,一年多前算命先生身染疾病去世,去世前将张子鱼送回了京师,他妻子也在京师郊外的白云庵里落发出家了。”

褚昱疑惑地问道:“这个张子鱼为什么会拜算命的为师父,跟着他们过漂泊无依的苦日子,而不是在家安稳生活。”

来人说道:“这个也查过了,当年张岳要去考举人,家中清贫没有资费,就想把女儿卖给一富户人家当童养媳,正好算命的赵远意夫妇在他们隔壁租房子落脚,于心不忍,就拿出全部的积蓄给了张岳,就当是买了一个徒弟,然后就一直把张子鱼带着身边到处游历。”

褚昱一愣,想起初见张子鱼时她活泼的姿态,调皮的眼神,怎样也想不到她已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的生活。

“消息来源可靠吗?”褚昱问道。

来人肯定地答道:“我们日夜兼程赶去了河间府济县张子鱼的老家打听的消息,又找到了白云庵出家的赵远意的妻子,只说是男方家相看张子鱼,所以打听一下过往,那赵远意的妻子方蓉倒是诚恳,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看来不像有假。”

褚昱点点头:“虽说这个张子鱼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前两天行刺的事情太过奇怪,行刺的人单枪匹马,武功也不顶尖,很明显只是想把我们引到慈孤堂去,更准确的说,是要把我们引到这个叫张子鱼的人面前,因为她知道赤珠花,也知道去哪儿可以找到赤珠花。”

“主子的意思是,这个张子鱼和行刺的人是同伙?”

褚昱脑中闪过张子鱼见到赤珠花时的惊讶,思考片刻说道:“这是一个局,布局的人把吴迁下成了第一颗棋子,张子鱼是第二颗棋子,也许他们是同伙,也许她毫不知情,只是被人不知不觉拉了进来。”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褚昱冷笑了一声:“既然有人要引我们入局,那我们就看他们到底要下一盘怎样的棋。你去城里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我要约张子鱼见一面。”

“是!”

天气晴朗!

张子鱼正要出门去慈孤堂,丫鬟小梅举着一个信封进来喊道:“小姐小姐,外面有人递了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我的信?”张子鱼有些疑惑,她来京师的时日不到两年,认识的人也少,难道是师母托人带给自己的!

“城东半溪茶楼一见,有要事相商,”信纸上不过这两句话,落款写着“褚昱”二字。

张子鱼倒是不意外,那天若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得太快,这个褚昱肯定还要问她关于香囊的事情,当时只听到他报了名字,却想不到竟是这个“褚”姓,褚姓是国姓,虽然普通百姓无需忌讳也能用,可是看当天情形,这个褚昱在宫里也有不小权势,说不定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世家子弟。

张子鱼倒不犹豫,也不要小梅跟着,孤身就出了门,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半溪茶楼,这茶楼临着一处活水,周围也没多少房舍商铺,很是清净。

进了茶楼,一楼大堂没什么人,张子鱼转身上了二楼,迎面几个雅间也都空着,只角落处一个雅间内转出一个年轻男子抬手说道:“张小姐,我们主子有请。”

张子鱼进了雅间,雅间内摆着两只对着的圈椅,圈椅中间一张小方桌,褚昱坐在那儿慢悠悠的喝茶,今日他穿了白色的绫罗常服,少了当日穿官服的戾气,更显出世家大族的翩翩贵公子风度,张子鱼心里一边赞叹,一边坐在另一张圈椅上,对褚昱说道:“褚大人找我来,可是为了香囊的事情?”

褚昱放下茶杯看着她:“张姑娘倒是开门见山,萧安,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