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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粮(上)(1 / 1)

作品:《山有木兮

西宁府的官道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往甘州的方向行驶,路上拖家带口的百姓都有些好奇,现在甘州正是战乱的时候,大家都拼命要逃走,怎么这辆马车还要往甘州去,且走得这样匆忙,好似有什么很急的事情。

马车里,张子鱼和慕云两人都很疲惫,从京师出来,他们已经在马车里颠簸了将近二十天,白天赶路,晚上住宿,那两个化名“郑甲”“郑乙”挟持她们的中年男子晚上轮流在她们住的房间外面看守她们,要找个逃走的机会真是不容易。

张子鱼开始只听慕云说过他们有些武艺,却并不知道武艺到底又多强,直到有一次在一个摊子上吃饭的时候,有几个当地的浪荡子看见张子鱼和慕云有些姿色,便上前来调戏,结果被郑甲和郑乙两人几招就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张子鱼当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谨慎的性子,这样高强的武艺,除非二十几个人围攻,否则她和慕云逃走的可能性真是为零。

“两位大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带我们去甘州又是为了什么?”张子鱼有一次问道,其实她心里知道既然是郑婉儿的主意,肯定是要带自己去甘州要挟褚榕,而这两个人又知不知道褚榕的身份呢?

郑甲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挟持你的目的,只要你乖乖配合平安到达甘州,我们兄弟二人定然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你们只想着逃走,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定是要将你们五花大绑受些罪。”

张子鱼试探问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可是你们又知不知道你们即将要挟的是什么人?”

郑甲回道:“东宫的褚昱,虽然他是太子倚重的人,但我们父母妻儿的性命都在别人手上,只有完成了任务他们才能平安,所以两位姑娘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张子鱼和慕云互看了一眼,原来这两人并不知道褚榕的身份,看来背后的黑手也担心他们知道身份后不敢下手,所以才瞒着他们。

“可是,你们要挟持的不是真正的褚昱,”张子鱼说道,“现在甘州的褚昱是假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太子褚榕。”

郑甲郑乙两人都是大吃一惊,以为张子鱼是为了求得生机所以骗他们,可是张子鱼一脸的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慕云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一时间他们也有些半信半疑,郑乙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张子鱼见他们的神情,知道他们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便说道:“我没有理由骗你们,你们想一想,既然你们挟持了我,一旦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你们放弃挟持的话,我和慕云对你们没有了任何价值,你们肯定会立刻杀了我们,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告诉你们真相,只是因为我想保住太子的命,不让你们铸成大错。”

此话一出,慕云才明白张子鱼竟是下定决心要用两人的命换褚榕的命,身子害怕得颤抖起来,郑甲和郑乙两人盘算了一番,觉得张子鱼说的不会是谎话,两人站在一旁低声商量,半天才回来说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现今我两也没有了选择,反正我们这趟任务就没打算活着,只要我们家人平安就好。”

张子鱼不死心:“可是刺杀太子是重罪,到时候你们的家人一样会被牵连。”

郑乙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不怕让你们知道,现在蒙古敌军正在与甘州守军作战,这样混乱的时候,我们正好可以冒充蒙古奸细刺杀太子,到时候查不到我们的来历,我们的家人也不会被牵连。”

张子鱼叹了口气,原来他们已经计划好了,所以他们才会带着自己和慕云这样急忙赶路,就是打算在两军交战的时刻动手,一旦蒙古敌军攻城失败撤退,他们便无法再冒充蒙古奸细,也就无法将刺杀褚榕的事情推到蒙古小王子达延鲁身上。

马车里,慕云苦笑道:“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的决心,为了太子竟毫不怜惜自己的性命,倒难道你对他如此痴情。”

张子鱼看着她:“你对他也一片痴情,那你也应该愿意为他付出性命才对。”

“我,”慕云想起自己不过十九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家中还有那么多亲人,虽然对褚榕爱慕已久,但是并不情愿为他牺牲性命。

她这样犹豫的神情张子鱼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缓缓说道:“谁都爱惜性命,我也不例外,我愿意用命保护褚榕,并非只因为我对他的情意,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会是一个明君,将来可以将国家治理得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一旦他身死,权力就会落到郑婉儿手中,那这朔朝的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所以,我愿意牺牲性命,不光是为他,也是为了这个天下。”

慕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褚榕这么多年都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而恰恰对眼前无论容貌才华家世都并不十分出色的女子情意深重,因为只有她才能理解褚榕的想法,才能与褚榕并肩站在一起。

离开西宁府地界两日后,两边的风光与京师竟是大不一样,荒漠、草原、高山、峡谷,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慨,张子鱼从未来过西北地区,一时间也惊叹于天地造物的神奇。

晌午时分,马车刚走到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中,就听到前面一阵刀剑打斗的声音,郑甲和郑乙停了马车,郑甲悄悄去前面打探,而后回来说道:“前面是一群土匪和押运粮草的官兵起了冲突,我们等他们打斗完了再走。”

押运粮草的官兵,张子鱼一惊,这些粮草定是押送到甘州城,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如果甘州城粮草充足,是绝不会这个时候来冒险运粮草的。

“这批粮草定然十分重要,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武功这么高强,一定可以帮助官兵打败土匪。”张子鱼说道。

郑甲面无表情说道:“我们的任务只是要带你去甘州,其他的闲事与我们无干。”

张子鱼喊道:“可是你们也是朔朝人,难道守卫边疆不该出一份力吗。”

郑乙冷冷说道:“朔朝的权贵为了争权夺利抓了我们家人威胁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存这样的国家大义,岂不是很可笑。”

张子鱼着急地咬着嘴唇,想了一刻后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说道:“你们的任务是将我平安带到甘州,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们的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慕云大吃一惊,要上前阻止她,却被张子鱼狠狠的眼神逼回了马车角落里,郑甲和郑乙也是大吃一惊,两人互相使个颜色要抢夺簪子,张子鱼早已把自己脖子划了一道浅口,坚定说道:“除非你们出手相助,否则我立马自尽。”

郑甲郑乙见她如此强硬,两人又悄悄商量了几句,而后郑甲说道:“我们去帮忙就是,反正几个土匪而已,也不费什么事儿。”

说完,两人赶着马车继续前进,果然前面有一辆马拉的板车,上面载着几十袋粮食,却都有“袁记粮行”的印记,张子鱼有些惊讶,又看到地上躺着十多具尸体,既有土匪又有官兵,只剩下一个受伤的官兵勉强与两三个土匪打斗,眼看就要性命不保,郑甲一个飞身过去,一脚就踢翻了一个土匪,而后拔剑出来,两三招就解决了剩下的两个土匪,被踢翻的那个土匪眼见情势不妙,爬起来要跑,郑甲拔出一把匕首掷过去,正中土匪后胸,而后土匪又跑了几步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说过,根本不费什么事儿。”郑甲说完,割下尸首上的衣服当成布条擦拭剑上的血。

张子鱼过去查看受伤的那个官兵,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左腿上被砍了一刀,幸而伤口并不深,官兵见了刚才那一幕,虽然感激这四人救了他的性命,却依旧对他们抱有警惕。

“你的伤口需要止血,现在没有伤药,只能先包扎了。”张子鱼说完,心一横从旁边的尸体上撕下布条,正要包扎,旁边冷眼旁观的郑乙递过来一个小药瓶,而后也不说话就转身走开了,张子鱼猜测他递过来的是伤药,便洒了些在官兵的伤口上,又替他包扎好了,方才说道:“你可是甘州的兵士,这些粮食可是要运去甘州?”

官兵警惕问道:“你们是谁,虽然你们救了我刘奇的性命,可是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的。”

“你是刘奇?”张子鱼有些惊讶,“难道你就是那个刘奇?”

众人都看着她,明明他们互相不认识,怎么张子鱼好似了解这个人一般。

张子鱼继续问道:“你家可住在沐水镇外的小村庄,家中只有父母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有三间茅草屋,屋前不远处就是运河。”

刘奇点了点头,同样惊奇问道:“请问姑娘怎么知道这些?”

张子鱼说道:“我和褚……褚昱曾经去过你家,还曾受你父母的救命之恩,只听你父母说起过你在甘州,却不想到竟然这般巧合能遇到,也许,这便是所谓因果,他们救了我,我又救了你。”

“褚大人,原来你和褚大人竟是朋友,”刘奇抱拳行礼,“请恕刘奇刚才无礼了。”

张子鱼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想问的是,这批粮草可是要运送到甘州,甘州城里是不是缺粮。”

刘奇叹了口气,将几日前达延鲁佯装攻城实则安排奸细烧毁粮草的事情说了一遍,张子鱼越听越皱眉,依刘奇所说,现在甘州城的粮草只能再支撑四日,四日内不能将粮草运到,那甘州城的将士就得饿肚子,如果此时蒙古敌军再发动进攻,那甘州城就危险了。

“你到马车上养伤,我们一起将这车粮食运到甘州去。”张子鱼说完,扶着刘奇上了马车,刘奇见她们两个女子与两个男子同行,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郑甲对张子鱼说道:“你倒好心,我们兄弟可没有说要帮你运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