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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河(下)(1 / 1)

作品:《山有木兮

终于他们是要对自己下手,张子鱼知道了结果,心中的恐慌反而少了些,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看了一眼慕云,慕云大概也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眼中不停地流泪,却终究没有开口求饶,张子鱼心里对她刮目相看,这才该是褚榕□□出来的侍婢,即便身处死地也不畏惧退却。

“你们能不能把她放了,杀我一个人就行。”张子鱼有些哀求地说道,希望他们能放了慕云,反正自己是肯定活不了,能救一人是一人吧。

郑乙干脆拒绝:“不行,因为你的死亡必须由她来完成。”

张子鱼和慕云都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也知道郑甲郑乙绝对不会放了她们,张子鱼沉默了一刻,对萧安高声说道:“萧安,我希望你能带句话给他。”

萧安点了点头,暗暗准备了手中的袖刀,准备发射暗器,或许能将他们二人一击致命,只是,他们都是武艺高强的人,如果不能一下子取他们性命,恐怕张子鱼二人更加危险。

张子鱼决绝说道:“你告诉他,我会在黄泉等他百年,不饮忘川水,不喝孟婆汤,若是百年以后他还记得我,便到黄泉去找我。”

萧安将话记在心里,知道自己能救下她们的机会渺茫,这些临终遗言便是唯一能带回去的东西了,张子鱼看着慕云,慕云满脸是泪,嚅嚅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出卖太子,现在这是对我的惩罚,我毫无怨言,我只恨当初不够了解你,你是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可是我却害死了他的知己和伴侣,他的余生一定会过得很孤单。”

张子鱼苦涩一笑:“或许以后他还会找到另外的知己和伴侣,而我和你,既然要结伴去黄泉,那我们之间就没有谁对不起谁,多一个朋友上路总好过孤孤单单,你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他?”

慕云摇了摇头:“他一定很恨我,我无颜再面对他,更没脸留下任何遗言给他。”

郑甲说道:“既然你们没有遗言了,那就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这世道逼得我们如此,便是你们做了冤鬼,也不要找我们报仇,反正我们也是活不的。”

郑甲说完,使了个眼色,郑乙一刀刺进慕云的胸膛,慕云瞪大了眼睛,嘴角慢慢渗出了血珠,瞬间便要倒下去,张子鱼以为下一刀一定会轮到自己,郑乙却是将慕云往后一推,她们两人之间绑着的绳子一紧,张子鱼被慕云的尸体拉下石崖,直直的坠入黑水河中。

原来如此啊,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无论褚榕是否会亲自来,无论他们是否能杀了褚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结局,呵呵,杀不了褚榕的人就杀了褚榕的心,用这样慢慢折磨的方式杀死自己,才会让他愧疚一辈子,心痛一辈子,可是,他是未来的皇帝,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自己死了,总有一天他会忘掉自己的,这样,也好吧。

河中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张子鱼觉得自己在水中无力挣扎,窒息的感觉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这次他没有看到自己坠河的样子,应该不会再说姿势丑了吧。

萧安见他们杀了慕云,张子鱼也跟着坠了河,心中一急,忙使出袖中的暗器,郑甲勃颈处中了暗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后嘲讽一笑,便倒了下去,郑乙举起剑,与他们打斗起来,萧安三人围攻他一人,虽然不能立刻取胜,却也打得郑乙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崖边,眼见已经没有了退路,郑乙惨然一笑,将剑放在自己脖子上,准备自刎,萧安眼疾手快,一把挑开他手中的剑,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将他双手扣住,让他动弹不得,萧安上前一脚,将他的右腿一下子踢断,冷冷说道:“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郑乙被一下子踢断腿骨,却硬是没有哼一声,只是脸色无比痛苦,他咬着牙说道:“你们……你们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线索,我……我是绝不会说出背后……背后的主谋的。”

萧安说道:“你说不说太子都会知道主谋是谁。”

郑乙又是惨然一笑,而后眼神一直,竟是狠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大量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不多时就毙命了,萧安示意二人放开尸体,又急忙朝石崖下看去,这石崖几十丈的高度,只能看见下面泛黑的河水,张子鱼和慕云早已不知沉到了何处,萧安心里情知不妙,又翻检了一番郑甲郑乙的尸体,只能找到他们身上带着蒙古敌军的腰牌,后肩处有蒙古敌军的狼首刺青,看来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将罪名嫁祸到蒙古奸细身上。

他四周探查了一番,眼看没有可以下去的小路,只能另外找路绕下去,等到河边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黑水河不算湍急,但是河面宽阔,中间河水又深,趁着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萧安三人潜到水中找了一圈,河水夹杂着泥沙,什么都看不清楚,莫说是人,便是尸体也没有找到,虽然无奈,却只能无功而返。

甘州城指挥使司内,褚榕正焦急地踱来踱去,萧安等人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救下张子鱼,至于慕云,如果救下她自然也好,毕竟她当了自己三年的侍女,可是即便救了回来,他以后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廖廷杰知道他心中担心,便主动留在厅里陪着他,褚榕几番催他去休息养伤,他都不肯回房,褚榕是因为守卫甘州才放弃去救自己的未婚妻,即便是看在这份爱国的大义上,他也应该陪着褚榕等消息。

直到夜半时分,才等到萧安等人回来,眼见只有他们三人,褚榕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支撑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再没有一丝血色。

萧安三人跪下低头说道:“我等没有救下小姐,请主子责罚。”

廖廷杰叹了口气,他虽然想劝褚榕两句“大丈夫何患无妻”,但看这情形,这件事情显然对褚榕的打击很大,他对那位未婚妻应该十分的情深意重,否则不会如此失态。

“起来吧。”褚榕失神了许久,方才对萧安等人说道。

萧安站起身,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当说到郑甲郑乙刺死慕云,而后用尸体将张子鱼拽入黑水河中慢慢溺亡时,褚榕听得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而后一掌将桌子拍碎了一角,原来,他们就是要如此报复自己,要让自己永远记住这种场景,永远都受回忆的折磨。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褚榕冷静了下来,呆呆地问道。

萧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张子鱼的话说给褚榕听,尤其是见褚榕已经如此痛苦,而后还是心一横说道:“小姐说,她会在黄泉处等主子百年,不饮忘川水,不喝孟婆汤,若百年后主子还记得她,便去找他。”

褚榕闭上了眼睛,努力抑制住眼中的泪水,他是未来的皇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软弱无助的时候,唯一能看到他真实情绪的人,只有她,在她面前自己才能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卸下所有的防备,让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可是,她却就这样走了,空留下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帝王孤寂一生的命数。

廖廷杰问道:“可知挟持她们的是什么人?”

萧安转向他:“回大人,挟持她们的人带着蒙古人的腰牌,身上也刺着蒙古人特有的狼头刺青,只是,他们的口音都是京师人士,想来是冒充的蒙古奸细,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便死无对证,仅凭尸体也只能指证蒙古敌军,想来这背后主谋之人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廖廷杰心里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和褚昱有这么大的仇,不惜千里迢迢将人挟持到这儿来,难道并非针对他,而是和太子殿下有仇,所以要给东宫一个警告,唉,果然这朝廷中的尔虞我诈真是凶险非常,丝毫不输这甘州的战场。

廖廷杰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道了声“节哀”便自回房去了,褚榕挥了挥手,萧安等人也退了下去,独留他一人坐在厅里,他翻出腰带里的一条三色编织手链,那是在云来客栈时毛毛送他和张子鱼一人一条的,他当时骗张子鱼说丢在了行李里,其实他一直随身带着,这条手链是他二人之间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舍不得丢掉,现在才明白,他的内心早就希望能和张子鱼有牵连,只是自己不肯承认而已,如今,除了回忆,他也只剩下这个物件了。

对不起,我选择了这天下却负了你,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这样选择,若有来世,我们相约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过平凡的生活,你不负我,我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