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女信使 / 章节正文阅读

他为何突然不讲理了(1 / 2)

作品:《女信使

这个“严”字映射的正是周牧宜心中所想之人,国朝首辅,严嵩。

“你的意思是,高尚书是他的人?”

陆烟客微微颔首:“其实高非在南京的官位虽大,但这里到底是陪都,不过是给他养老罢了,没有什么实权。可他毕竟做着国朝的官,若是被人揪出错处,获了罪,他为了自保,势必会说出几个同党来。等到那时,与他同气连枝之人岂不要遭罪?”

周牧宜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必须保证高尚书不会出任何事,最好是一丁点污泥都沾不上身。”

“想要保得一世安稳,就得把所有可能的苗头掐灭在初起之时。”

陆烟客的神色在烛光的映衬下肃穆冷峻,眼底那份对严党的恨意久久未能消散。

他应当是恨极了这些人吧。

周牧宜望着他暗自感慨。

他站在严党的对立面,多半是东林人士。

只是不知他心底的恨,究竟是因为他们阻挡了自己的官途坦荡,还是为了家国安宁。

周牧宜突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巡按御史,并没有一丝丝的了解。

他似乎有很多面,看着嚣张跋扈,却从未仗着官势欺压过谁。

对自己说话狠绝毒辣,但又句句在理,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尤其是今日,他虽然开口就是嫌弃,可做的却都是悉心照顾自己的事。

夜色更浓,立在桌案上的烛火几番明灭,一如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忽近忽远,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

他对自己,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罢。

只是这份“与众不同”里,有几分逼得自己脱职的愧疚,又有几分利用自己递送函件的本事,来稳固他官道之途的私心。

无论哪一种,而今看来,都已然让自己深深陷落其中。

情谊冷暖,最怕思而不得。

势均力敌,才有爱与被爱的资格。

可她周牧宜终究只是一介平头百姓,一名微不足道的信使,一个即便是死在递送紧要函件的路途中,也只会在史册上记一句“信受阻不达”的无名之辈。

而他陆烟客从春闱登名时起,从站在与严党诸君的对立面时起,便注定要成为史馆笔下浓墨重彩之人。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恣肆洒脱、敢做敢说,在面对陆烟客时竟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萤虫之光,扑火即逝,自己的微小卑弱,如何承受得起他的波澜壮阔。

周牧宜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的思绪万千。

“陆巡按,夜深了,我该回房了。”

她吃力地掀开被褥,不顾陆烟客的阻止,执意下了床,扶着高几桌案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

“周牧宜,你这是做什么!”

她扶着门框回过头,望见陆烟客脸上隐隐现现的疑惑和不解。

是了,他一定想不通,方才还好好说着话的自己,为何下一息就仿佛陌生人般将他推得那么远。

可这样的心绪不宁也并非她所愿。

但一想起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她便知道,就算陆烟客真对自己有心,她周牧宜也终将只能做个良妾,甚至外室,日复一日地锁在高门大户里,痴痴盼望他偶尔的垂怜。

“陆巡按,我毕竟只是你的信使。如今出门在外,万事从权,我擅自赖在你房中养病,已是非常不妥。还请陆巡按看在我病中犯了糊涂的份上,饶恕我这一次。”

“你在说什么?”

陆烟客大步走到她身侧,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躲开。

“周牧宜,我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你是因为替我送信才险些遭遇不测,在我房中养病又算得了什么?”

见周牧宜低了头默不作声,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这次送信虽然艰险,但那些寻你晦气的江湖人士多少也耽误了你送信的时间。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那刺客本不会死在牢中。”

周牧宜突然感觉这话有些不对,茫然地抬头望着他,却被他探寻般的眸光锁住心神。

“说到底,这次办差,是你失职。”

“你说什么?”周牧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陆烟客,我九死一生挣出一条命,才将信送到镇江府!你……”

她气得咳嗽不停,觉得眼前的陆巡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莫名地不讲理。

陆烟客的手微微动了几下,但最终仍旧没有扶她,而是冷着嗓音道:“你既失了职,那债务便不可一笔勾销。速速养好身子,我还有很多信要你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