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宜拉了拉陆烟客，笑嘻嘻道：“陆大哥，我现在好得很，就算有些怕冷没法经常出门，但等拿到了解药，我就能和你一样恢复如常。陈枫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恨不得气活过来！”

陆烟客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目光柔和，端起茶盏道：“自然是不能让陈枫如愿的，要不要再喝一口？”

“不了，我想吃大肥鸡……”话一出口，周牧宜才察觉自己如今已然吃不了荤腥，只得期期艾艾地叹了口气：“哎，等我好了，一定要把中毒时落下的人间美味全都吃回来！”

“到时候我请几个杭州名厨来府里，天天换着花样给你做，如何？”

“好啊好啊！”

她咽了咽口水，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会，回头望见陆烟客眼角的泪痕，坐起来认真道：“陆大哥你别难过，如今陈枫已死，你也拔了毒，算起来我们一点都不亏。陈枫布起局来虽然厉害，但我就不信他能把所有的事都算得准准的，没有半点变数。”

陆烟客拉过毯子盖在她身上：“没错，他自以为算准了一切，却没想到王玄突然倒戈来帮我，你又为了救我，不惜……”

他蹙了蹙眉又道：“如今的时局已不是当初那样了，我本来准备等收集好严嵩的罪证后再拔毒，然后便可一举翻案，免得受他钳制。”

周牧宜的脸上闪过不少愧疚：“陆大哥，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

“计划么，本就是用来打破的。”陆烟客笑着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若是我没有拔毒，眼下我们两个都得在床上躺着，估计没几日严嵩他们就会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如何翻案？”

周牧宜听他说得轻松，但心中却明白布局人最怕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几日他定是在背后费心费力收拾残局。

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陆烟客环住她道：“别担心，你现在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有我。”

听见怀中人“嗯”了一声，又开始不言语，他笑道：“如苑那日同你说，我从前是个嫉恶如仇，不懂弯腰之人，如今却性情大变。想不想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

“想！当然想了！”周牧宜顿时来了兴趣。“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陆烟客温和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道：“我祖籍浙江，台州府黄岩县人。我爹曾铣少时便有才名，祖父虽是商贾，但十分重视读书仕进。他在做生意是结识了一位从扬州而来的客商，便将我爹托付给他，送去扬州延师授课，后来举家迁往那里落了籍。”

“扬州的客商……难道是杜铖的祖父？”周牧宜猜测道。

“是，那会杜家虽有些财力，但在扬州富商里只是寻常，后来杜铖的父亲接手家业后，便一路做大，让杜家成了扬州首富。我爹无心商贾之道，可他与杜伯父是至交好友，想着手中家业不可废，便让杜伯父帮着打理，一来二去竟也积累下不少家私。”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在苏州和杭州都有宅子，还与杜铖一同长大。可杜铖一个扬州首富之子，怎会心甘情愿跑去彭家做什么账房？”

“他看上了我娘在苏州的一所老宅，想租下来做个别有风味的客栈，顺便躲一躲如苑。”陆烟客无奈地摇头一笑。

“说起我娘，她本是杭州人。我爹会乡省亲途径杭州，去西湖赏玩时不慎落了水，恰巧被正在湖边踏青的我娘瞧见，便救了他。既是救命之恩，我爹便以身相许了。”

周牧宜忍不住笑道：“陆大哥，原来你之前说的‘上门相公’是家学渊源呢！”

“我曾家的优良传统，总要继承下去的。”陆烟客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我外祖也是商贾之家，一心想让我娘加个士子。本来与我爹算是般配，可浙江人有个女儿不外嫁的旧俗，我爹费了好些功夫，又把家私尽数作了聘礼，才将我娘娶回扬州。

“我娘嫁过去后，和杜伯母、方伯母亲如姐妹，可惜杜伯母生下杜铖不久后便去世了。”

他的眼神暗淡下来，语调也变得有些沉重：“我十三岁那年，爹去了陕西督军，他怕北方边地苦寒我娘一个南方人受不住，便让她和我都留在扬州。谁知有一日，周伯父突然上门，说朝廷已经派了兵，很快就要上府拿人，让我娘赶紧做打算。

“可我爹是官，我娘也是在籍的官宦亲眷，又能逃到哪里去？她便立即将家中私产交给方伯母保管，让那时正在府中教授我武艺的师父秘密送我和陆茗北上。”

周牧宜惊呼道：“原来那时你便已经开始习武了！那你北上后是去了陈枫所说的陆炳家中么？他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