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客顿时掌风一扫，生生将那人的脚步逼了出去，连带着关上房门。

一个踹门声立即响起：“陆烟客！我给你做了这么多事，怎么连门都不让我进！”

周牧宜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是在那里听过。

“王遮来了，我去见见。”陆烟客起身道。

“他怎么会来？”周牧宜伸手拉住他，迟疑道：“他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陆烟客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他已经知道陈枫的事了，这几日都在帮我收拾江湖上那些和海寇有秘密联络的门派。”

“原来是这样，”周牧宜松了口气，很快却想起一件事。“陆大哥，忘了告诉你了，王玄曾经来找过我，说等你醒了之后，便去京师寻她。但她没说是为了什么。”

陆烟客面色一沉，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等收拾完陈枫在江湖中留下的残局，我就动身去京师。”

他俯身给周牧宜盖好被子，很快走出房间。王遮正靠着廊檐下的一根柱子，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啧啧，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不过是点子风花雪月，竟就这么让你沉迷？”

陆烟客不去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束手道：“都办妥了？”

“我亲自过去，他们二话不说就退隐江湖了。”

“没人反抗？”

“有是有，不过我已经帮他们退隐了。”王遮换了个姿势靠着。“回来路上我专程去了那几个门派名下的铺子，连个招幌都没了。

“你这浮息阁素日在江湖上老被人笑是个穷得要命的帮派，没想到这回办起事来还算有些能耐。如今武林中都在谈论你曾阁主手段狠辣，才不过几日功夫，居然收拾了半个武林。”

“武林中人虽然以武学论高下，但他们不是整日食冰饮雪的神仙，总归还是要吃五谷杂粮的。”陆烟客神色淡淡，清贵赫然的气度却呼之欲出。“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门派自然撑不下去。”

他看着王遮，忽然道：“风鸣派有好几处铺子离武当山颇近，你收拾完他们，没上山瞧瞧师兄弟？”

“我一个叛出师门之人，他们不找我晦气已是万幸，难道我还上赶着送过去？”王遮不自然地站直了身，撇过头道：“我早就不是武当弟子了。”

陆烟客叹了口气：“你当年为何离开，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师父济真人从来没怪过你，他年纪大了，你若得空……”

“陆烟客你懂什么！”王遮顿时怒上眉梢。“大家都以为我长姐醉心武学，魔疯了才去东瀛把自己永远锁在十四岁。他们哪里知道，那是长姐为了替爹报仇，听信了陈枫的鬼话，不得已而为之！”

他一掌击在廊檐下的栏杆上，精致的雕花木应声而断。

“爹娘死的时候，我九岁，师父借口要传我他的毕生所学，让我随他一同闭关，瞒了我整整两年。要不是后来长姐亲自上武当，把实情告诉我，恐怕我至今还在山上做梦。”

王遮撇过头，不让陆烟客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其实爹娘的死，我早就释怀了，朝局就是如此。”

“你不想为你爹翻案？”

“我怎么会不想？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严嵩那个狗贼！”王遮愤恨难当。“可是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本事。

“陆烟客，我不是你，没有这等精心布局的能耐，我只会习武。我不是没有想过偷偷上京去杀了严嵩，但长姐说那样太便宜他了。她要的是天下人唾弃严嵩，要他在鼎盛之时声败名裂。”

陆烟客轻叹一声：“陈枫的话果然有些厉害。”

王遮苦笑道：“你不知道，其实师父当年劝过我，说只要我愿意留在武当，他自有办法断了我跟王家的联系，让严嵩查不到我头上来。

“可那时长姐已经被陈枫撺掇得走火入魔，做事不管不顾，给对家留下不少把柄。我离开武当，投靠严嵩，不过是想保住她一条性命，要不是我时常赶去救她脱困，她哪能活到现在？”

一向能言善辩的陆烟客，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和王家姐弟遭遇相同，却因为陈枫的布局，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复仇之路。

他们二人走到今日，早就成了世人眼中的严党鹰爪，即便将来王家翻了案，也再也做不回曾经无忧无虑、家世清白之人了。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从不由人自主。

他暗叹一声，想了想道：“严嵩给你们吃的是无妄引？”

“无妄引的解药只有他们有，你别白费心思。”王遮道。

“软骨散和无妄引都是东瀛人炼制的毒药，若想找到解药，未必需得从严嵩那里下手。”

“你想直接从东瀛……”王遮眉头紧皱，转过身道：“不对，你已经拔毒了，为何还要找软骨散的解药？难道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