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夫群情激愤，扳起石头将水缸砸得稀烂，就差喊打喊杀。

彭士浚吓得两腿发颤，但仍是咬着牙站在周牧宜身前，生怕那些脚夫下手太重，飞溅的碎片伤着自家长姐。

见报房中无人出言应对，脚夫们更是愤恨，三两步涌进堂中，把那些残破不堪的桌椅踢翻在地。

“你这报房管事的在哪！叫她出来！”

“有胆做黑心事，没胆承认，快出来！”

周牧宜冷眼瞥着门外，见有一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瞧着堂内的动静，心下明白了几分，拉了拉邹林，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从后堂溜出去拿人。

脚夫们的叫嚣声越来越大，周牧宜定了定神，绕过彭士浚上前几步，用尽力气高喊道：“我就是周牧宜，敢问各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领头的精瘦汉子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行衣，上下打量她几眼，嗤笑道：“如今这世道我也是看不懂了，一个小姑娘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嘴角一歪，双眼中的愤怒直直喷在周牧宜脸上：“你说！为什么要把苏州城内的送信生意都抢走！”

“各位明鉴！我们周家报房从未想过行此不义之举！”周牧宜对着众人深深一拜。“我不知道各位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大家尽可去问那些到过此地寄信之人，就能知道我们只做周边府县的生意，从不涉及城内！”

脚夫们听了这话一下子炸了锅，口中叫喊不绝。

“你说得好听，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是啊！这里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就算有，他得了你的好处，肯定不会说实话！”

“我们今日就要你周家报房关门！”

“对！必须关门！”

周牧宜被这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吵得脑袋生疼，从前强健的身子如今有些不堪一击。胸口一阵憋闷，她撇过头咳了几声，强撑道：“各位稍安，我有证据！”

可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喊了几声都淹没在脚夫们的怒吼中。

他们举起桌椅在堂中摔得噼叭作响，眼看局势马上就要失控，后堂门忽然一开，方才在门口探头的那名山羊胡男子猛地被人一脚揣进堂中。

为首的脚夫下意识地接住他，定睛一看，口中“咦”了一声：“吴老爷，怎么是你？！”

吴峰讪笑两声，站起来抖了抖宽袖，作出一副高义君子的模样：“尔等今日可是想讨回公道？”

“那当然！这周家报房想断了我们吃饭的路子，必得狠命拼杀一场！”

见他说得有些吓人，吴峰摆摆手道：“高师傅也不必这般激愤，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好商量嘛……”

周牧宜听了这话，不由地冷笑一声：“敢问吴老爷，你是何人？方才为何在我周家报房门口鬼鬼祟祟？”

“哎呀呀！你这小女子说话忒不斯文！什么鬼鬼祟祟，在下路过此地，见这里一大清早便甚是喧哗，瞧了一瞧罢了。”

吴峰侧了侧身，望见彭士浚站在后头，赶紧用衣袖遮住脸，余光瞥见邹林抬起双手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吓得身子一缩，后退几步挺住脖颈道：“你这小子甚是无理，为何推我进来！”

“我倒想问问吴老爷，你一个彭家的姑爷，究竟是怎么与高师傅认识的。”邹林抄着手大声道。

彭士浚一愣，犹豫片刻上前扯住吴峰的衣袖拉了几下，见他不肯回身，干脆绕到他面前，待看清了面容，吃惊不小：“姑父，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吴峰开口，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你散布的谣言！”

“什么谣言啊！又不是我说周家报房不干人事，强脚夫们的生意……”

领头的脚夫高明连忙上前扯住他：“吴先生你在说什么？！不是你告诉我们周家报房要做苏州城内的送信生意吗？！”

眼看事情败露，吴峰打了个哈哈，转身便要走，邹林一把揪住他的右臂，高声道：“给我说清楚！”

此时的脚夫们也困惑起来，他们心中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何处出了岔子。

周牧宜回到柜台前，从下方的格子里拿出几本记录寄信之地的册子，交给领头的高明：

“高师傅请看，我们报房每收一封信，都会将收信人的姓名以及此信所寄的住址一一录下，你若不信我方才所说，大可尽数查验这些册子，便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在暗中做苏州城内的送信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