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辆门窗紧闭的朴素马车在天光刚起时分出了苏州府，沿着官道一路南行，直奔金华府而去。

走了五日，马车在黄昏将近时匆匆进了义乌县。

还没寻见入住的脚店，驾车的陆鸣便觉得市街上的气氛颇有些不对。

路边的铺子十间里只开了三间，好些个店家坐在门口磨刀霍霍，不像是准备做生意，倒像是要去跟人拼杀。

街边时不时便出现三三两两的光膀汉子，每人手中都拎着木棍菜刀，怒气冲冲的也不知道要去哪。

见了这般架势，他不敢在市街上再多待片刻，赶紧寻了最近的一间脚店，将马车停在后院，直到送陆烟客和周牧宜进了房间，才心有余悸地把自己在大街上见到的情形细细说了出来。

“拎着菜刀和木棍？”周牧宜惊得忘了喝茶，连忙问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陆鸣摇摇头：“我也不知，看着不像是正常的过路人，不会是什么帮派火拼吧？”

“义乌地界并没有什么江湖帮派，就算有，他们应该也不会提着菜刀打打杀杀。”陆烟客皱了皱眉。“处州和金华二地之人向来有些血性，民风也甚是彪悍，或许是县中出了什么民怨沸腾之事，一时气恼不过，动起手来也正常。”

他望了望窗外，见夜色有些升腾，道：“我去让浮息阁的人寻如苑来，一问便知。”

“好，陆大哥快去快回。”

陆烟客微微一点头，迅速开门出去，留下陆茗照顾周牧宜。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回了脚店，见他们二人正在用饭，也便跟着随意吃了一些。就在三人刚让店小二收走碗筷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轻微的叩门声。

“周妹妹，是我。”

听见方如苑的声音，陆茗连忙开门请她进来，却没想到跟在她身后的，竟然还有一个杜铖。

周牧宜和陆烟客交换了一个甚是好奇的眼神，极力压制住内心不断涌起的，想要探一探他们二人如今究竟是何种情形，又为何一同前来的冲动，没想到杜铖却主动先开了口：

“这段时日义乌城中有械斗，如苑她一个人在这里……”

说到此处他突然干咳两声，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两个从苏州过来，不知道械斗的凶险，我才特意从处州过来提醒你们。”

“不就是个械斗么，能有什么凶险？”

周牧宜暗中一笑，看着他不自然的模样，突然玩心大起，一把挽住陆烟客。

“我有陆大哥保护，那些菜刀木棍近不了我的身，只是方姐姐一个姑娘家，孤身在此，遇上这样的事，的确有些吓人。杜铖，你的武艺这般高墙，不保护保护她？”

“我……我……”

见杜铖“我”了半天还是没下文，方如苑没好气道：“既然说不出口就别说了，一个大男人整天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周牧宜听了这话，躲在陆烟客身后笑得一颤一颤，心想杜铖这个花花公子一向潇洒恣肆得很，但只要方姐姐在场，就总能看见他的吃瘪样，真是畅快。

“县中械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键时刻还是陆烟客挺身而出，话锋一转，解了杜铖的尴尬。

“这械斗从去年就有苗头了。处州多山，向来有不少矿夫，去年他们来义乌县买山开矿，想做点小生意。

“谁料此地的大族陈、宋两家知道后闹了起来，说这些处州矿工是外乡人，不许他们来这里开矿。双方闹了整整一年多，大小械斗不断，指不定哪一天又要打起来了。”杜铖道。

“那当地县尊就不管吗？”周牧宜很是惊讶。

方如苑闻言摇头：“县丞都是从外地调任过来的，义乌和处州的矿工生性彪悍，他根本压不住。单是去年就发生了三次械斗，波及数百里，死伤几千人，县丞也只能是尽力把消息压住，两头劝说而已。”

“想来这劝说是没什么用了，否则我们今日也不会在街上看到持刀的民众。”陆烟客道。

“我听说他们这几日还要再打一场。”方如苑思索片刻后又道：“从县城去东瀛人制药坊的路上会经过几座矿山，你们不如趁早去，否则等械斗一起，就过不去了。”

周牧宜扯了扯陆烟客的衣袖：“陆大哥，那我们明日早些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