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见摆在一旁的割肉刀，暗忖不如割些回去，让陆茗查查是否真的被下了毒。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一开，一名赤膊大汉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盯着鹿肉一脸的嫌弃，嘴里嘟囔着好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陆烟客隐在院外一株垂柳下躲了半晌，那大汉才堪堪喝完了酒。

他双眼迷离，脸颊通红，显然醉得有些厉害。下一息，他单手晃了晃瓶子，猛地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房门应声而开，一名竹竿似的瘦长男子骂骂咧咧地进了院子，将那大汉一推，低声喝道：“要死啊你！做什么呢！”

大汉奇怪的口音此刻更加含糊不清，提起鹿肉摔摔打打：“卖肉卖肉，这种小事情谁不能做，为啥偏要我来卖肉！”

瘦长男子吃了一惊，慌忙四下里一看，见并无人来，赶紧把大汉拉进屋关上门。陆烟客一个腾跃落在屋子外，屏气凝神，静听里面的动静。

“明天还要卖肉，你喝什么酒！不怕耽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小事的……他们是在谋划什么要紧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整天就知道让我做这些个没赚头的亏本生意，还非说万分紧要，我看就是想把我支出去，自己立功！”

“啪！”屋子里传来一个巴掌声。

“你能不能清醒点！要不是你整天就知道喝酒偷懒，至于到这里来卖什么鹿肉？！”那说话的声音突然低了不少。“明天的药下了不曾？”

“我能耽误这事？！天黑前就已经下好了，肉都摆在外头，就等明日给那些蠢人吃！”

“行了！醉醺醺的成个什么样子！快睡！”

陆烟客见屋内的声音渐渐消失，烛火也“噗”地熄灭，小心翼翼地来到鹿肉前割下一小块，用素帕包好，飞身出院。

进了城回到报房，方如苑正在和周牧宜恨铁不成钢地抱怨杜铖，见他进来，两人惊喜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发现吗？”

陆烟客手掌一翻，露出那块被素帕包裹的鹿肉：“陆茗去哪了？”

“我去叫他。”方如苑登时出门喊来陆茗。

看见摆在桌案上的那块鹿肉，陆茗附身嗅了嗅，不由地眉头微皱。他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把小刀，割下一片肉，用刀尖叉起，送到烛灯上烧了一烧。

只见那片肉许久都完好无损，新鲜如刚切下一般，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在边缘处腾起些许焦黑。

“果然如此！”陆茗脸上又惊又喜，提起那片鹿肉。“你们看，抹上了软骨散之后，这鹿肉很难被大火烧熟，须得比平常多花上好些时候才有变化。”

陆烟客将自己在西郊的经历说了一遍，陆茗听得眉头紧皱，将鹿肉放下，严肃道：“如果公子下午分析得没错，一旦这些肉真的被村民们吃了，恐怕这回就无人来送解药了。我们要不要立马报官，让官府派人去阻止？”

周牧宜听了这话，心中陷入两难。

她既希望自己能早点拿到解药，又不愿意那些无辜的村民们身中软骨散。

可如果现在去阻止，恐怕东瀛人闻风而逃，想再找到他们的制药所在，只会难上加难。

但若不阻止，台州府的村民们又何其无辜。

他们本就深受海寇侵扰之苦，如今又要身中这般猛烈的寒毒，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暗暗一叹，沉声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报官，这件事绝不能拖！”

“我去吧。”陆烟客开口道，他心中何尝不想早点替周牧宜拿到解药，可一无所知的村民们实在可怜。“明日我去府衙将此事告知府尹，阁中再派些人手去附近村落府县暗暗查访，一旦发现异样，先把人抓起来。”

方如苑点头应是，很快出了屋子。见夜色已深，陆茗也将那块鹿肉带走，拿到房中详查。

房中只剩下周牧宜和陆烟客。

“牧牧，你会不会怪我不先替你寻解药？”陆烟客看着她轻叹一声，忍不住开了口。

周牧宜却含笑着拉住他：“陆大哥你说什么呢，百姓何其无辜？若是能抓住那些试图下药的东瀛人，严刑拷打一番，不怕他们不说出解药所在。细细想来，这是一举两得之法，我可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