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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长歌 四百六十二 哀莫大于心死(1 / 2)

作品:《西周长歌

    「多心?」鄂鲲冷哼一声:「之前先生开盐路之先河,解我鄂国缺盐之困,鲲自是感佩先生之高义。可如今,先生遥遥千里送来的不仅是齐盐,还有齐纨;更兼在番城大举采购茜草与兰膏,使我鄂国民众为草而疯狂。如此大好形势,可也有先生的推波助澜之功啊!」

    猗恭长叹一声:「我知公子与淮相之恩怨,只是我猗恭毕竟是个商人,自当以逐利为先。至于朝局之争,藩国之利之类,非我等能思虑之事。还望公子体谅!」

    「是啊,公子,猗先生于你我有救命大恩,不当如此无礼的!」叔妘轻声劝道。

    鄂鲲终于不耐,枯瘦的大手拍着榻栏愤愤然:「吾乃鄂国公子,岂可因私恩而废国之大义?猗氏商社背后之人是谁?你身在兰谷,难道不知那里是南林社的分支领地?」

    叔妘目瞪口呆:「公子……这,你是说,猗先生和谷主都是南林社的人?」

    猗恭淡淡一笑,起身拱手一躬道:「公子既然对某起疑,那在下继续留于此地,亦是令主家生厌。只是,请叔妘姑娘不必以在下与师妹的襄救之恩而耿耿介怀,人性善恶混杂,不是非黑即白所能表述的!」

    猗恭走出那座弥漫着药草气的庭院,刚登上自己那辆华贵的青铜辎车,已有一名眉目模糊的剑士靠近厢板,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斩草除根?」

    猗恭浑厚的嗓音从厢中传来:「不可!师父大策正在铺展之中,不可节外生枝。然此人竟能一眼窥穿我师之深谋,的确是个不可不搬开的绊脚石。且容我思谋一番,以图万全。派人盯着此宅!」

    「诺!」

    或许是对猗恭的这一番斥责耗费了鄂鲲太多的体力,他又昏昏睡了过去……倏忽醒来,眼前一片红光!

    鄂鲲屏住气息睁开眼睛,一个红裙女子正拥在身旁,裙裾正搭在自己脸上,一双温热细腻的手灵巧地婆娑在胸膛,雪白的脸与脖颈在蒙蒙红光之中分外润泽丰腴。

    「叔妘!」鄂鲲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

    「公子……」叔妘滚烫的泪水洒满了鄂鲲的胸膛:「若你一睡不醒,妾已下定决心生死相随。」她摊开掌心,赫然一块拇指大的金块。

    「你这是何必如此。」鄂鲲又是感动又是嗔怪:「鄂鲲不过是父侯与故国一弃子,如今又被举国厌憎,只有你,才把我这样的人当作宝!」

    「公子,是妾不对。不该让猗先生进来的,累你又吐了血。」叔妘痛悔不已:「公子既对鄂国已心死,不若养好身子,带妾一同离国远去,找一荒僻无人之处,耕织糊口,了此一生。什么兰香茜草,什么王室图谋,咱们再也不管了!行吗?」

    鄂鲲怔怔地看着患难与共的妻,这是他世间唯一牵挂之人了,何不惜取眼前人呢?他慎重地点了点头,叔妘不禁喜出望外。

    这一夜,叔妘全然没有睡意,挑着铜灯坐在鄂鲲病榻之前,娓娓侃侃缠缠绵绵一直絮叨着,一番磨难使两人都生出一种咀嚼不尽言说不清的再生心境。

    叔妘说,云梦泽畔可渔可耕,她会织网,会采桑收茧,还会采药市卖,不行也可为人浆补衣衫,鄂鲲完全不必为生计操心……她说得兴起,鄂鲲也不得不凑趣,他心里明白,妻子是怕他重萌死志,所以在拼命挽留。不忍她伤心,鄂鲲也努力打起精神凑趣,直到实在支撑不住,再一次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猗恭沐浴一番,又悠然品尝了一鼎米酒炖鸡,这才走进密室书房,思谋起关于公子鲲的万全之策。久为间战邦交,揣摩敌手的侧重点不是正邪之分,而是对方的谋私之道与权术之才。就实说,间战邦交所进行的分化,不是求贤,而是求女干。也就是说,只有敌国的女干佞权臣,才是收买分化的对象,而对于那些真正忠诚于国的方正能才,间

    战者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正如目下之鄂国,猗恭要收买分化的乃是鄂相淮庆,要敬而远之的正是公子鄂鲲。这既是间战邦交的需要使然,又是其一以贯之的实际运用方针。

    以商旅之身从事间战邦交,猗恭已经习惯了与种种女干人来往。夜半蓦然醒来之时,心头尝颇有嘲讽:「我固名商大家,然终为不明不白之周旋,名实不符焉!白马非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