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坊中静悄悄地，远处却有喊杀声和惨叫声飘荡，模糊又低沉。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脑袋后拖着长长的辫子，拿着一把长刀使劲地敲打着里坊的门。

“开门！不然就杀你全家！”

门内传出仓惶的回答：“莫要杀我，我就开门。”

木门带着小心翼翼缓缓地打开，门轴传出瘆人的咯吱声。门外的辫子少年不耐烦了，一脚踹在门上，门板向后弹开撞在了开门的男子的额头，立刻就是一道红印，然后飞快肿起。

那男子一点都不气恼，赔着笑：“军爷，我开门了。”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那辫子少年恶声道：“拿金银来！”

那男子娴熟地跪下，道：“军爷，这七日内早有数拨军爷……来过，小人实在是没有钱财了。”

扬州城破，辫子兵占领了城池，城中汉人百姓这个时候岂会不识趣？汉人百姓们早就在院子里设下香案酒水钱财，只要有辫子兵敲门，立刻就恭恭敬敬地送上钱财吃食，只求辫子兵莫要行凶杀人。一拨拨的辫子兵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城破已有五日，每一日都有数拨辫子兵挨家挨户地勒索钱财，寻常百姓哪有这许多钱财？时至今日，百姓家中莫说钱财了，稍微值钱的布帛衣衫也尽数被辫子兵取走，实在是再也拿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那辫子少年一脚踢翻了那男子，厉声道：“去外面空地上站着！”

那男子从地上起来，点头哈腰，急急忙忙带着家人去了空地。

那辫子少年提着刀，挨家挨户地敲打，片刻后，整个里坊数百人都到了空地上，挤成一团，哆哆嗦嗦地看着那辫子少年。

那辫子少年狞笑道：“都跪下！”

数百男女老少急忙恭敬地跪下盯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

那辫子少年走到一个男子面前，厉声道：“你真的没钱？”

那男子陪笑道：“军爷，小人真的没……”

“噗！”

长刀砍下，那男子的脖子上鲜血淋漓，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显然不活了。

数百男女老少低声惊呼，却又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动，有人脸色惨白，低声道：“蛮夷要杀掉我们吗？要不要逃走？”跪在那人身边的人带着绝望以及不屑，道：“逃？往哪里逃？扬州城里到处都是蛮夷！我们老实跪好了，态度要恭敬，那蛮夷只是求财，不会伤了我们性命的。”

那想要逃走的男子看着前方血泊中的尸体，这“不会伤了我们性命”的言语在脑海中盘旋，一会儿深信不疑，他们态度恭敬的跪着，那蛮夷少年为何要杀他们？一会儿又惊疑不定，蛮夷少年已经杀了人了，怎么叫做“不会伤了我们的性命”？

又是一个人低声道：“那蛮夷只是图财，最多再杀几个人逼问，见大家果真没钱，也就不会杀人了。”众人纷纷点头，又是紧张，又是松了口气，不就是再杀几个人拷问钱财吗？这里几百个人，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正好抽到自己的，多半就是在前面的几个人被那蛮夷少年杀了。

那辫子少年走了几步，又在一个男子面前停下，狞笑道：“真的没钱？”

那男子惊慌到了极点，瞬间裤子就湿透了，惨叫道：“军爷！军爷！”他转头看身边的其余汉人男女，道：“救我，救我！”四周的男女老少恭敬地跪着，更有几个人憨厚地笑着，别人死而自己活，而且还能亲眼看到杀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那辫子少年狞笑着举起了刀子，那汉人男子惊恐大叫：“蛮夷只是一人！我等有数百人，杀了蛮夷！”

那辫子少年听了言语，并不急着砍下，傲然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数百汉人男女老少。

那数百汉人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前只有一个辫子蛮夷？扬州城内有数不清的辫子呢，大明的官兵都逃了，他们是老百姓，又能怎么样？

眼前的辫子蛮夷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们人数又多，更有百余强壮汉子，不用惧怕那辫子少年？胡说八道！那辫子少年手里有刀！那辫子少年杀人如麻！他们为何要与那辫子少年厮杀？砍杀的又不是自己，为何要为了别人的性命牺牲自己的性命与辫子少年厮杀？

数百汉人百姓中更有不少人恶狠狠地盯着那呼喊反抗的汉人男子，只有一个辫子蛮夷，而且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么你自己反抗啊，为什么还要呼喊大家动手，这分明是想要大家做替死鬼！呸！贱人！

那辫子少年看着数百个汉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敢反抗，大声地冷笑，却又丝毫不觉得奇怪，懦弱胆小的汉狗怎么可能敢反抗？自入关以来就没有遇到过敢反抗的汉狗。

那辫子少年面前的汉人男子大声叫着：“一起上啊！大家一起上啊，我们人多……”

“噗！”长刀落下，那汉人男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数百汉人男女老少一声不吭，谄媚地看着那辫子少年，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应该确定他们真的已经没钱了，然后不再杀人了吧？

那辫子少年确实已经确定这群汉人已经没钱了，他有些懊丧，真是倒霉。他冲进人群中乱砍乱杀发泄怒火，片刻间又是几个汉人被砍杀，其余汉人却老老实实地跪着，除了惊慌地流泪和尿裤子，根本不敢动弹分毫。

那辫子少年恶狠狠地看着汉人们，这些汉狗既然没钱，那就全部杀了！他正要继续砍杀，忽然看到了一个美貌汉人女子，他一怔，心中的（欲）火猛然冒了出来。

“好一个美貌小娘子。”那辫子少年淫邪地笑着，伸手拉扯那美貌女子。

那美貌女子尖声惊叫，她的丈夫愤怒地伸手扯住那美貌女子，颤抖着对那辫子少年道：“你干什么？”

那辫子少年冷哼道：“找死？”

附近几个男子飞快地扑上，将那美貌女子的丈夫扑倒在地，谄媚地对那辫子少年笑：“军爷，只管好好享用。”

那辫子少年不屑地看着众人，□□着将那美貌女子抱起走到了人群之外，也不找房屋，就当着众人的面在空地上撕扯那美貌女子的衣衫。那美貌女子惨叫着拼命挣扎。

那美貌女子的丈夫涨红了脸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几个男子死死地按住了他，有人怒喝道：“不要得罪了军爷！”有人使劲地抽那男子的脸：“叫你老实就老实，废话什么！”有人踢那男子的身体，厉声道：“你想要害死大家吗？”

那美貌女子的丈夫愤怒大叫：“那是我娘子！”

有男子冷笑：“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就换一个。”

另一个男子面红耳赤目眦欲裂大声怒喝：“我的命比你的娘子重要一万倍！”

有男子带着幸灾乐祸，道：“不就是你娘子被军爷睡了嘛，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美貌女子的丈夫奋力挣扎，大声地叫：“那是我娘子！”

一个恭敬跪着的老人转头看着那美貌女子的丈夫，泪流满面，道：“狗蛋啊，三叔公知道那是你娘子，也知道你娶个漂亮娘子不容易，委屈了你了，可是，若是得罪了军爷，我们这里几百人都要人头落地，你就忍忍吧，三叔公给你跪下了。”

一群男女老少纷纷呵斥那美貌女子的丈夫：“竟然要三叔公跪下，不孝！”“一点都不知道顾及别人，还是个人吗？”“你还有没有良心！”“做人不能只考虑自己！你太自私了！”“不老实就打死了你！”

又是一个男子恶狠狠地道：“大家伙儿不用拦他，都放开了手！他要是敢上前，军爷第一个就杀了他，他死了岂不是好！”

按着那美貌女子的丈夫的几个男子依言都放开了手，退开几步。那美貌女子的丈夫看着周围的人愤怒的脸，听着周围的人厉声呵斥，悲从中来，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群人松了口气，胡乱许诺着：“不过是一个娘子，以后再找个更好的。”“我表妹年轻漂亮还没出嫁，我做主许配给了你。”“我明天给你介绍个更漂亮的！”

这一处混乱许久，那辫子少年依然与那美貌女子在地上撕扯，那辫子少年力弱，那美貌女子拼死挣扎，一时之间那辫子少年不能得逞。

数百个跪在地上的汉人男女老少中，有人跪在地上颤抖不堪，蛮夷就在眼前发泄□□，自己却只能祈求神灵保佑不要殃及己身；有人眼睛赤红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妻女：“你若是被蛮夷少年看上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自尽以全名节，不然全家的脸都被丢尽了！”；有人兴趣盎然地看着那辫子少年与美貌女子纠缠撕扯，穷人没媳妇，有媳妇也不过是个丑陋媳妇，何时见过如此美貌女子的白皙身体？恨不能与那蛮夷少年相换。

一个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还是人吗？”

众人转头望去，一间破烂屋子后转出一个手持利剑的男子，眼前一花，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噗！”兵刃入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急忙转头，却见那蛮夷少年的人头飞起，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脸上犹自带着狞笑和□□。

数百男女老少齐声惊呼，声音中有如释重负，有欢喜，更多的却是惊恐和愤怒。

有男子怒道：“你怎么可以杀了蛮夷军爷？那蛮夷军爷都要放过我们了！”

另一个男子顿足长叹道：“对！那蛮夷军爷睡几个女人也就消停了，大家都会没事的，为什么要杀了他？”

有妇人惊慌大哭：“要是蛮夷以为是我们杀的，可如何是好？”

有男子眼睛通红，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那手持利剑的男子怒吼：“抓住了他交给蛮夷！”

数百人附和大叫：“对，抓住了他交给蛮夷！不关我们的事情，蛮夷要杀就杀他！”

众人一拥而上，伸手去抓那手持利剑的男子，丝毫没有想过畏惧。那蛮夷少年手持刀剑令人心寒，而汉人男子手持刀剑不过是区区一个人而已，哪里是这许多人的对手，何况那汉人男子做错了事情，怎么敢还手，定然是被众人拿下了。

剑光一闪！

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汉人男女老少的人头陡然飞起，十几道血水冲天而起，如喷泉般洒落在众人的脸上身上。

无数汉人男女老少惊恐地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手持利剑的男子。

有人颤抖着道：“你竟然敢杀人……”

“噗！”

又是一颗人头飞起。

那手持利剑的男子笑了：“你们看不见石某手中的剑吗？”

“是了，你们以为石某是好人，石某不敢杀你们。”

那手持利剑的男子又是一剑斩下，一个男子的人头飞起丈许高，然后带着鲜血旋转地砸在了地上，有弹跳着滚出数丈。

数百人惊恐地看着那手持利剑的男子，脑海中一片混乱。有数人飞快地向远处逃，却见人影一闪，那手持利剑的男子已经到了那数人的身后。

“噗！”鲜血和人头冲天飞起。

数百男女老少浑身发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毫无理由的杀人。有人叫着：“快跪下，快给好汉跪下！”有人带着委屈，颤抖着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可以杀我们……”有人缩着脑袋，一声不吭，唯恐说句话就被那凶徒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