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萧丫头心底率先窜起一股火气来，难以自抑地失声喊道：“做什么傻事！”

云姑娘眼睛忽然亮了，灼灼地近乎逼人，也不顾血呼淋剌的手腕一把拽住了萧丫头肩膀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说了杀我！你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为什么！”

萧丫头被她抓得一阵阵钝痛，鼻尖传来一阵阵强人的血腥气，倏尔自心口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来。

云姑娘自从被就回来便是这副了无生趣的模样，日日呆坐着望天，仿佛三魂七魄已经被黑白无常收走了，只留下个残破的躯壳。

萧丫头一次次不知疲倦地和她逗乐说笑，最后都成了自个儿的独角戏，云姑娘如同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哦，也不是没有反应——她一直在喃喃着“杀了我”。

萧丫头从白日听到黑夜，掉完眼泪后又得捧着笑脸端上热乎乎的粥，天大的委曲都憋着，最后再将那一口未动的白粥和自己冰凉的心一起收起来。

她这些天来的努力都做了什么？

萧丫头嘴唇颤抖着，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云淡风轻的笑脸，狠狠喘息一声后用自己也未曾预料的沙哑声音大喊道：

“我把你救回来就是看你自杀的吗！？”

她似乎是崩溃了，分明不想哭，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坠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濒死的哀鸣。

自己如何不委屈，如何会甘心？！

她将一切紧紧压在心底，越积越多，终于在看到那殷红的血色时溃堤而出。

萧丫头半跪在地上，突然伸手将还在叫骂的云姑娘抱进了怀里，不住地哽咽着任由她捶打着自己的后背。

她几乎要喘不上气了，决堤的情绪要将自己淹没了。

“我救了你啊……”萧丫头像个被抛弃了的幼犬似的颤抖着乞求怀中人的丝缕温暖，“我救了你，你不能死啊！”

“我们将来还要一起买间小院子的，地方随便你选，到时候咱们离开七霞派，走得远远的。”

“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湮灭在云姑娘不知疲倦的尖叫哭喊声中，化作微不可闻的哽咽抽泣，筋疲力尽。

她做不到，如何也做不到。

无论是找许昌报仇雪恨，还是练成无极剑意……她甚至无法阻止一心寻死的云姑娘。

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

料理好云姑娘手腕上的伤后，萧丫头将房中所有的易碎尖利品都一个不落地收起来，生怕她再想不开整一处寻死不得的戏码。

云姑娘大抵是哭累了，两眼空空地直挺挺躺在床板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如不久于人世似的。

萧丫头接了凉水拍拍脸，抹了两把后发现通红的眼眶怎么也消不下去，便只得作罢。

她将手浸在冷冰冰的水里，方才云姑娘手腕上的血殷红似火，几乎将她灼伤了。

萧丫头许久没有这般哭过——她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个，叫旁人也猜不出自个儿的心思，此番也好隐姓埋名，省的诸多纷扰。

可谁知这压在心底的情绪久了，一旦爆发便如此势不可挡。

她吸了吸鼻子，觉着自己现如今忒不像话。

“我……咳，学堂那边叫我下山去一趟，置办些东西回来。”她哑了一声，转过脸来不敢直视云姑娘，低低说着。

这事本该是云姑娘当班，是如何也推不得的，萧丫头便自个儿揽下来了。

——毕竟云姑娘出的这档子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许昌那混蛋大抵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不过萧丫头不想听，也不想在意，两眼一闭便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可能要走个三五天。”她小声道，“吃的东西我都放桌上了，有东西盖着，都是些不易坏的东西。”

“我托了洒扫院子的小六姑娘每天早晚来照看你一番，到时候可别再打骂人家。”

萧丫头顿了顿，云姑娘那边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也不做多言，默默收整好行囊，将玉佩塞进怀里后一步一顿地挪到了屋门口——自始至终都没敢看云姑娘一眼。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细如蚊鸣的呼唤：“小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