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军门消失之前，其门主与不老松间似乎产生了什么罅隙，到最后几乎是要撕破脸皮的程度。”

“所以……”云潇轻轻蹙眉，“是不老松派人做的？”

晏清野道：“这话放出去大抵不会有人信的，毕竟破军门打一开始就跟着不老松，就算是卸磨杀驴也不该轮到它头上。”

“再说，杀这一头年事已高无甚威胁的驴又有什么好处？”

“……那可不一定。”云潇瞟了晏清野一眼，“谁知道破军门里有没有藏着什么神功秘法的呢？”

晏清野：“……”

他少见地被噎了一下，末了轻叹一声道：“怎么？继续昨晚上的话与我吵一架？”

云潇抿抿嘴，却是说道：“不，剑尊昨晚上说得不错。”

见她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晏清野颇为惊讶地挑挑眉，便听得眼前地小姑娘道：“我一直以为是当年我给你指了通往七霞派的路，才导致了之后一切悲剧的发生……可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也终究是会找到七霞派。”

她苦笑了一下：“这么说着倒像是给我自己开脱了——不过我想明白了，动手杀了那些人的终究不是我，这人命担子也不需要我来扛。”

云潇撩起眼皮看向晏清野，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明澄澄的：“这是你的罪，也该由你来赎。”

“至于我，大抵也就只能替那群死去的师兄师姐们盯着你了。”

晏清野：“……”

他收敛了面上懒散的笑意，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云潇，宛如第一次见着她似的上下仔细打量着。

云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别过脸时便听他道：

“是，那是我的罪。”

眼前的剑尊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周身所有的潇洒落拓都被压在了一张清冷到几乎不近人情的面容下，陌生得云潇险些不敢认。

天气明明大好，她却莫名从晏清野身上琢磨出了几分沉郁。

他浅浅笑了下，道：“我很高兴你能自己意识到这点，这证明我没看走眼。”

“恭喜，你已经降伏了第一重心魔。”

云潇没反应过来：“什么？”

晏清野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修习无极剑意者易被心中执念所扰，进而催生心魔，日夜侵袭神智，到最后癫狂发疯都不罕见。”

“但若是克服了心魔，那便是功力大进，再开新一层境界。”

他赞许地拍了怕云潇的肩膀，道：“小姑娘做得不错，可以继续跟着我练剑了。”

他短短几句话里是铺天盖地的信息量，云潇一时被冲昏了脑袋，只能捕捉到最后一句话——她反问道：“若是……我没降伏心魔呢？”

晏清野云淡风轻地说出了十分残忍的话：“那我也不会再管你。”

云潇一时无语，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说过。”剑尊大人丝毫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意思，“这江湖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

“无极剑意本就是能者修之，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做好跌落谷底的准备。”

他问云潇道：“如何？现在还想着要杀我吗？”

云潇终于白了他一眼：“我没说我不想。”

“况且……我也不觉得我降伏心魔了。”

就算是看开了七霞派数十人之事，云姑娘的死还是像一根刺横在她心口，绝非简简单单就能消化得了的。

晏清野想了想，道：“你口中那位云姐姐？你二人是亲姐妹？”

云潇：“……不是，但我从小和她长大。”

或许真是昨夜没睡好，话说出来后云潇自个儿也纳闷怎么同晏清野说起这些来了——不过晏清野不觉有他，“嗯”了一声后接着问道：“那你的确该来寻我的仇了。”

云潇低垂下眉眼，酝酿斟酌了许久才低声道：“其实……”

晏清野等着她的下文，可眼前的小姑娘却不再说了，只是胡乱摇摇头道：“没什么。”

“我取了云姐姐的云字做姓，而后才改名为云潇。”她有些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晏清野便也顺坡下驴道：“那你原先叫什么？”

云潇：“没有名字，旁人都唤我萧丫头。”

晏清野摩挲着下巴：“这般说来，‘潇’这一字才是取自你自己的？”

云潇默默点头，晏清野则是不言不语地沉思了片刻，随即敲定主意一般道：“好，那以后就唤你这个字了。”

云潇不知他突然又起了什么性子，满脸疑惑地看过去——只见晏清野又恰到好处地将沉郁一扫而空，微微笑道：“怎么？你还想让我一口一个‘小姑娘’地叫不成？”

云潇：“……那还是算了吧。”

晏清野道：“这便是了，小阿潇。”

云潇被他这三个字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噔噔”后退两步睁圆了眼瞅着对方，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耻迅速染红了耳尖。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