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很快到了打烊时间，工作人员上前将钢琴披上罩布，意味着今晚短暂的相处时光就要结束。

闻莺恋恋不舍看了被套上防尘布的钢琴一眼，好似短暂的十几分钟便同它培养了深厚感情一般。她摘掉头上厚厚的毡帽递给工作人员，铃铛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声。

她抬眼朝傅饮深看去，对方却骤然开口：“这么晚了，闻莺同学如果一个人回家的话，不如我送你。”

“……是，啊谢谢傅神，会不会太耽误你。”

“没事，济川虽然治安很好，但女孩子晚上出行还是要注意安全。你家住哪？”

“滨城区，紫荆南道嘉禾华庭新墅18号，傅神顺路吗？”

闻莺攥紧了手机，决定趁傅饮深不注意时发信息让司机叔叔先回去。她按捺下心中悸动，虽然在心上人面前撒谎不太好，但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字把戏而已，她确实是一个人回家嘛，一个人被司机叔叔送回家。

“顺路，走吧，商场要关门了，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圣诞夜的济川，街灯昏黄，零星几个小摊贩也早已骑着车踏上归家的路。商场暖融融的气息被烈风消解，闻莺将手缩进大衣外套，三分钟前司机陈叔叔给她回了个‘好的，我已告知聂夫人’。毛毡帽悟出来的热汗被冷风一吹冻得她一个激灵，现下她脑子被冷到无法思考，早就没心情思考回去要如何应付母亲的诘问。

羊绒围巾也掩盖不住冻人的天气，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傅饮深站在路旁拦车拦了五分钟，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但济川冬日里的计程车实在难等，闻莺有点后悔，刚才不如她提出送傅饮深回家，这样还能知道他家住哪。

好在没过多久，他们终于等到一辆空车。傅饮深极为绅士地拉开后车门，等她坐稳后方才进入。

“师傅，先去紫荆南道嘉禾华庭新墅18号。”

车门隔绝了冷冽的晚风，闻莺在沉默的车厢里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越来越炽热的双颊。要不要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显得我太自来熟？但感觉傅饮深好像并没有被冒犯到。

我今晚的表现应该也很不错吧，闻莺飞快瞥了旁边的傅饮深一眼，多看几秒都是赚到。

青春期正在抽条的男生身上并没有其他讨人厌同学邋遢的坏习惯，两次见到傅饮深，对方将dresscode履行到极致。不同于大多数同学穿正装时有些学大人假正经的不伦不类，傅饮深的衬衫领口和喉结，剪裁合宜的外套和挺拔的腰线，每一处仿佛都昭示着他合该这么穿。

“傅神学钢琴多久了呀？”

“今年是第十五个年头了。”

“虽然我也很早就开始学了，但小时候不爱弹琴。感觉是家长布置的额外作业，一直都有点敷衍了事。”

闻莺有点自嘲地笑笑，为了得到漂亮裙子而发奋弹琴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怕破坏自己的形象。

“任何乐器的练习过程都是痛苦和枯燥的，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艺术造诣，不能理解音乐，这很正常。”

出乎她的意料，傅饮深表示理解，这让闻莺多了几分聊天的自信心。

“是呀，傅神也有这种时期吗，感觉你是一直很认真的人。”

“或许吧，从前我也……不太能肯定。”

傅饮深并没有回复一个确定的答案，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闻莺偏过头去，一闪而过的路灯映照出窗玻璃上茫然的自己。她怕踩到傅饮深雷区，于是哈哈笑了几声敷衍过去。

尴尬并未持续多久，计程车很快就停在华庭18号，傅饮深起身拉开车门，同她道别：“那么，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过几天见了，闻莺同学。”

“好的，等你消息，再见傅神！”

哼着小曲拧开门的闻莺很快意识到她方才忘记了什么，客厅里灯火通明，早该睡下的妈妈双手抱胸戏谑地看着她。

“很不错嘛莺莺，大晚上的一个人打车回家，哦我说错了，有男同学送回家，不叫一个人。”

“好了，聂女士，我这不平安回来了。这个点该是你睡觉的时间了，是王姨今晚没热牛奶吗？”

“少在这和我转移话题，陈师傅脾气好才惯着你。”

“是同班同学说顺路，所以我让陈叔叔早点回来休息呀。”

“怎么都是你有理，算了。王姐，把我熬好的红糖姜水端过来。”

闻莺一口气喝干加大浓度妈妈关爱版红糖姜水后，边打嗝边摆摆手溜进卧室，妈妈来了济川后伤春悲秋没几天，又开始对她进行母爱的发散。闻鹤不在，这母爱她一个人消受起来是有点招架不住的。

她把自己摔进床铺，绒被都被发烫的脸颊暖出温度来。

忙碌的一晚上无暇去思考，回想起来今晚的细节，不由得在床上翻来覆去，闻莺打了个姜味的嗝差点把自己噎住。

冷静点啊闻莺。

少女的心事如同铺散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凌乱而纠结，摁亮手机屏幕，在编辑短信的页面停留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

to傅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