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就是一种贪心的动物，求而不得时心心念念也就罢了，以往恨不得甩到天边的人忽然转了性，真离开了还过的比之前好，又开始抓心挠肺的想要找回来。

朱文生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李秋水那轻飘飘的话和漫不经心的眼神像是一点火星子，忽的一下点燃了他这几日积攒起来的火气，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好似瞬间冲到了头顶，将他仅剩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故人诚不欺我。你们只道我另觅新欢，怎么不说李家姑娘转头就嫁了人？小生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怕你们说道，倒是李家姑娘如此仓促就找个人嫁了，原因到底为何，用不着我说了！”

自古但凡有姑娘仓促嫁人了的，大多都是行为不检点，如何个不检点法儿，大家心知肚明。这名声要是传了出去，一家子都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人群中一下子没了声儿，围观的人抬眼瞧瞧院里李家众人，又看看外面站着的朱文生，目光微妙，也有少数知晓内情的人愣了一下，拢着袖子嗤笑。

好一个行的端做得正。这朱家小子，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许是没料到朱文生能说出这番话，李家众人都楞了一下，李时泓最先反应了过来，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抄起一旁放着的扁担，黑着脸就要往外冲。

李家小五人看起来瘦瘦条条，平时逢人就笑，街坊邻居这么多年，还没人见过他沉过脸，今儿这么一出可见是气急了，那架势像是要把朱文生生吞活剥了才解气一般，骇的两边的人不由得都小小的让了一步。

朱文生虽说比李时泓高一些，但顶不上他力气大啊，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李时泓就来到了跟前，还没准备好，肩膀上就挨了一记扁担，钻心的疼！

长这么大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挨了打，朱文生又羞又恼又疼：“李时泓！你怎么敢！”

他是村里唯一的书生，以后可能就是举人老爷！他一个莽夫，怎么敢动手打未来的老爷！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李时泓啐了一口，手起拳落，拳拳到肉，一眨眼功夫就捶了四五拳，也怪朱文生平时自视清高，说话总是要明里暗里带几根刺，左邻右里听一两次不明白，听多了自然也琢磨出味儿来了，是以这会儿竟然没一个上来劝架的，一个个都揣着袖子看热闹，就差手里再捧着把瓜子儿了。

眼见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李秋水微微叹了口气，穿过众人唤了一声：“五哥。”

李时泓的拳头生生停在了朱文生的鼻梁上方，顿了半晌，恨恨的放了下来，起身站了起来。

拉着自家五哥的手检查了一番，果然骨节处都有些破皮了。

这傻子，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早知道是拿拳头揍人，早先拎出去的扁担是干什么吃的。

李秋水发狠戳了戳他的伤处，抬头见他眼眶微红，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一边牵着人往家里走，一边头也不回道：“你走。”

话自然是跟朱文生说的，哪知道他挨了顿打，仍然不死心，撑着手臂坐起身来，狠狠啐了口血水，道：“我不过说了实话，你哥哥就这般发狠打人，可见他心里有鬼，眼下我伤成这样你就一句让我走就完事了？李秋水我告诉你，不可能！”

都说打人不打脸，李时泓倒好，专打脸！他明日还要去镇上邱府寻邱蔓儿，这下可好，哪儿都去不了了，叫他如何能就这么算了！

李时泓的脚步一顿，黑着脸转身就要回头，骇的朱文生下意识一缩，哪知道那边李时泓硬生生被李秋水给拦了下来，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个个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他的脸色一阵青青白白。

李秋水将李时泓扯到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文生半晌，忍不住的叹气。

要说朱文生这人，长的倒也算眉清目秀，不然以前的李秋水也不会巴巴儿跟在后面跑那么多年。只可惜眉眼间多了些阴鸷，叫人怎么看都有些不舒服，现下又被李时泓下了狠手的揍，当真有些惨不忍睹。

“朱公子，秋水以前爱慕你，处处为你着想，且不说送去的钱银无数，就连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长袍，也是我瞒着阿娘偷偷攒钱置办的，如今你穿着我为你做的长袍，到我家门前来出言侮辱，忠孝仁义四个字，你占了哪一条？”

围观的人只晓得李秋水这是在说朱文生身上还穿着人家给的衣服，一阵哄笑，朱文生却晓得，她这是在拐着弯儿的骂他不仁不义，不由得变了脸色，刚要张口反击，李秋水又道：

“再有，我五哥打你你委屈了？小女成婚不假，可小女为何成婚，朱公子不是心知肚明吗？若不是那日你将我推倒在石头上磕破了头，事后又怕事将我舍弃在那里不闻不问，也不至于我被救回家时命悬一线，爹娘求医无门，只能给我冲喜以求换我一命这一切，不都是朱公子，您赐予的吗。”

李秋水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朱文生撑着手臂半坐在地上，只觉得身子有千斤重：“我不是我”

转而又听到周遭看热闹的人的窃窃私语：

“看不出呢，朱家小子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孙子，怎么没打死他！”

“可不嘛看不上人家姑娘不搭理就好了，犯得着下死手嘛，那可是一条命呢！”

“嗤怕什么，不就赔点钱嘛，反正人家马上就要做邱家的上门女婿了，人邱家还差这点钱？”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闲言碎语像是一张大网，牢牢的将朱文生拢在了里面。朱文生红着眼睛爬了起来，爬了爬长袍上的灰尘，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那又如何？是你死缠烂打在先”

“所以我们扯平了，你回，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