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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章 大结局(六)(1 / 4)

作品:《锦衣玉令

无乩馆。

夜来风大,树木在风中摇曳不停,无乩院里那一个专门为大黑造的“黑煞府”木门洞开着,被冷风吹得来回扇动,打得啪啪作响。

黑煞府的狗主人没有睡在这里。

回京这些天,大黑都睡在赵胤身边。

一个床上,一个床下。

大黑像一个监督的工头,同赵胤寸步不离,尤其是有宋阿拾在的时候,那双狗眼时常虎视眈眈,好像生怕赵胤被人抢了去似的。

有时候,大黑会将前蹄搭在床沿看合着眼做噩梦的赵胤,然后跳上床去,对着他的脸亲吻几下,以示安慰。有时候,赵胤实在难以入眠,会拍拍身侧,示意大黑跳上来陪他。

以前时雍在的时候,赵胤是不许大黑跳上床的,现在他也不避讳了。当然,大黑更不避讳,一旦开了这个头,便时常跳上去,心安理得地睡在赵胤身边。

这天风大,房间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光线昏暗得看不清人脸。

赵胤躺在床上,旁边躺着趴卧的大黑。

一人一狗,各自有各自的被子,互不相扰。

影影绰绰间,赵胤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王爷!”

赵胤有太久没有听到过时雍的声音,太久没有看过她恣意的笑意,想念得竟是要发狂了一般……

他伸出手去,想将那如花笑颜揽入怀里。

“时雍。”

扑!

眼前光线突然一变。

大红的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时雍慢慢地坐在床边,一身喜服铺了一床,垂悬出曼妙的弧度,姿态悠飏。

赵胤恍恍惚惚,耳边突然想起一声爽朗的笑。

“侯爷好生福气,娶了这么一个小媳妇,长得这么水灵娇美,怪不得要当宝似的宠着……”

“催妆诗。佳人玉面小酥腰,翡翠罗裙云鬓摇……”

今日她打扮得好生娇俏,与她催妆画的样子一般模样,大红的喜服衬得她颜色更好。肤若凝脂腰若柳,只恨长夜非良宵。

“喜娘,快些坐福撒帐吃子孙饺子吧。”

笑闹声一道赛过一道,十分欢喜。

赵胤的脑子混乱,不知是梦是醒,今夕何夕。

眼前的两个新人,并排而坐,男人将大红的衣襟压在时雍的喜服上。

梦里的赵胤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去的,只觉得那一份漫不经心里,有掩埋极深的紧张。坐帐是男人想在婚后压女人一头,可他内心却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压不住。她不遵礼教,不服管,更不懂男尊女卑。赵胤知道她的心里恨极了自己,却不露半分生气,似笑非笑地任由夫人小姐们围观,状若温顺地坐着,看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撒落一床。

“一颗花生一粒枣,荣华富贵万年长。”

“男才女貌是佳偶,合欢床上影成双。”

金樽玉液合卺酒,二人相对而视,目光复杂而微妙,赵胤看着她一脸重彩的妆容上睫毛在轻轻地颤动,他将手臂绕过她的,闭上眼一饮而尽

“共饮合卺酒,同睡鸳鸯帐。两姓成一家,金玉又满堂。好一对般配的小夫妻。”

赵胤分不清是谁在喜逐颜开地说话,打趣他们。

洞房花烛夜的场景像一帧帧画在他脑子里快速地放映,不知道什么时候,洞房里只剩下他二人了。

时雍就那样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我为你更衣。”

“没人教过你规矩么?”

那冷漠的语气让梦里的男人淌了一头的冷汗,他怎么会,怎么敢那样对时雍说话?赵胤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梦里的自己,一颗心焦灼难熬,很想伸手把那个人拨开,却拂之不动。

“虽为夫妻,仍有尊卑。在夫君面前,当如何自称?”

“侯爷,记得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吗?侯爷重诺,怎能反悔?”

“你在本座面前撒了多少谎,是要我提醒你么?”

“侯爷就不曾骗我吗?”

“不曾。”

“对雍人园的诛杀令,侯爷当真不知情?”

雍人园?那是时雍心里头的一道疤啊。

赵胤心里鼓噪不停,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说话来伤害她,一定要和她好生解释,让她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雍人园悖逆朝廷,死有余辜。”

不!这么绝情的话,他怎么会说出口来?

“时雍。你是不是很得意?”

“时雍,你赢了。”

“时雍,你真是不怕死。”

“本座舍不得你死,却能让你换个死法。”

一道袅袅的轻香从铜炉里慢慢飘荡而出,洞房花烛夜,山雨欲来风满楼。

喜帐下,慵懒娇媚的女子嘴带讥诮,黑眸晶亮如有光,一身雪肌弱骨惹人爱怜,一把细腰不盈一握却撩得他心如火烧。他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恨不得撕碎了她……

可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可恶又无辜。

赵胤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要把人抱入怀里,好好地爱怜一番,一解相思之苦……

“阿拾,你这个没心肝的,可知爷有多想你?”

“你是去了哪里?”

一股熟悉的热浪涌上脊背,仿佛快要爆炸了一般,搅得赵胤脑海里天翻地覆,他激烈地抱紧她,忘情、忘我,低低地喘息着告诉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

“做什么这样看我?”

“好看。”

赵胤不知何时沉入的温柔乡,爱、恨、痴、缠在眼前一一掠过,最后全剩空白,以及无边无际的欲梦,伴着他沉沉浮浮,一会上天一会入地,恨不得就这般死在她身上……

如此旖旎的梦境里,他忽又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漫天的大火席卷着皇城,火苗像魔鬼的舌头般疯狂地焚尽万物。

赵胤看到时雍就在火中,朝他张开双臂,祈求他相救。她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在无声地呼喊,说“救我”。赵胤拔出了绣春刀,腾空跃起,想要斩开烈焰,将时雍从火中捞出来……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一次又一次被火焰弹回,直到眼睁睁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将时雍吞噬……

“阿拾!”

“时雍!”

“阿拾!”

赵胤大声喊叫,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烈焰中的女人那双眼,一直看着他,绝望的、无助的、乞求的……渐渐被火焰吞噬,再也不见。

“阿拾——”

他的妻。

怎可不见?

赵胤站在烈焰面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变成了喜袍,大红的喜色像浸润的鲜血,带着灼热的炙烤,仿佛随时要将他卷入火中——

是他对不起阿拾,是他害了她。

赵胤的心仿若被火焰烧穿了一个大洞,疼痛至此——

“王爷。”

门扉被敲得沙沙作响。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

谢放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叹息一声。

“你别敲了,有什么事,待王爷醒来再说吧。”

宋阿拾眉头拉下,表情是说不出的凄惶,她哀哀地看着谢放。

“谢大哥,就让我同王爷说句话吧,再不说,我怕我……没有机会了。”

“王爷!王爷!”

她见谢放不答,又紧张地上前拍门。

谢放余光瞄着她,心里微微发沉。这位姑娘在府里安静了这么久,今日突然就发作了?

怕不是疯了吧?

谢放看着她,低声规劝。

“你先回吧,待王爷醒来,我差人叫你……”

宋阿拾不理会她,仍然执意地拍打着门。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请你准允奴婢进来说话——”

自时雍离去,赵胤已习惯一个人独睡,也习惯了早起。因此这个时辰还没有起身的事情,并不常见。

被敲门声吵醒,赵胤扶着额际,头痛欲裂。

“谁人在外面?”

谢放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宋阿拾已然抢在前面。

“王爷,是我。我有话要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