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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2 / 2)

作品:《女信使

“你疯了!”周牧宜失声道。“你这么做,和当年严嵩谋害无辜之人有何区别!”

“有何区别?哈哈哈——”王玄仰头大笑。“我只要他死得人神共愤,天下同怒!为我爹爹,为我王家报这血海深仇!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她目眦欲裂,脸上愤恨交加:“他严嵩不就是想大权独揽么,我便助他!我要帮他搅扰得天下人心不安,杀些个与他作对之人,好让他的对头怒起杀念!等到将来数案并翻,我倒要看看,他和他那些魑魅魍魉,受不受得住这滔天的民怨!”

王玄的话犹如风刀霜剑,刺得周牧宜遍体生寒,她震惊地后退一步,落入一个温暖如春的怀中。

她怔怔地回过头,发现陆烟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神色镇定地扶住了自己。

“陆大哥,王玄她,她……”

“她疯了。”陆烟客眉头一皱。“她疯而不自知,还以为在做什么天大的好事。若王伯伯泉下有知,怕是要痛心欲绝。”

“胡说!陆烟客,曾恪!你曾家被冤,害得我全家陪葬!你拖拖拉拉不翻案,把严党捧上了天,做起了什么巡按御史,还被风花雪月搅扰得昏了头!你将来有何颜面见我爹爹!”

她飞起一掌,眼看就要出手,陈枫忽地喝道:“王玄!”

她才刚腾起的凌厉气势瞬间流散,收了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既是同路人,何必争执不休?”陈枫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指着房内的椅子道:“都坐下。”

王玄无言落座,周牧宜却和陆烟客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色道:“陈枫,我们与你不是同路人。”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两人的意思?”

“我和牧牧自然同声同气。”陆烟客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知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枫温和地笑笑,抬手沏上两杯茶摆在桌案上。

“曾恪,当年我周大哥上你家拍门时,你正在后院,未能与他一见。你只知道有人暗中告诉你们快走,却不知那人究竟是谁。若是没有我,恐怕你至今也查不出自己的恩人姓甚名谁。”

陆烟客冷冷盯着他,没有开口。

陈枫也不去催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一闻,盖好后放在桌案上:“还有你的浮息阁,能于短短三年内在浙江悄无声息地做得这般大,又不引起江湖人士的注意,我在暗中可替你费了不少心。”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周牧宜忍不住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陈枫淡然笑道,双手一甩,在身前摆放端正。“从前在姑苏驿,如今在这海寇窝,但这两处不过是我的暂栖之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深深叹了一叹:“我虽是个平头百姓,但也关心这民生多艰、疆土纷争。有道是,天下乱,群雄出。当年□□起自草野,于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清明,为了坐稳江山,又废丞相,建内阁。

“恐怕那时他从未想过,如今他的子孙无心权势,倒叫这内阁中人握住了天下。国朝走到今日,难道不是一派日落西山?”

周牧宜心里陡然一紧。

陈枫无端端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望向陆烟客,见他眼中也是疑虑不断,只得耐住性子,继续听着。

“世人皆道驿卒不过一小小信使,笑我们连个品阶都混不上。可他们哪里知道,上至中朝争论不休的军国大事,下到苦地微末官员的任免公函,都是由我们这小小信使往来递送。若我想,便是拆了信函窥得朝中机要,随意增删改换一二,又有何难?”

“陈枫,难道你……”

“这浩浩皇明,没救了!”

他猛地一转身,周牧宜望见他眼中的疯狂如野火般烧了起来。

“我布局十几年,挑得中朝内斗不休,暗助严嵩上位,又待在姑苏驿这么多年,帮他与海寇建立联系,壮大他们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这烂透了心的大厦彻底倾覆!”

“原来你是要,要……”

周牧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过陈枫做海寇的目的,或许是为了钱财,或许是为了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不得已,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如今这般局面。

他和自己一样,生于大明,长于大明,虽然不过是小小驿卒,却和千千万万的中朝官宦、商贾走卒、平头百姓一同撑起这皇明江山。

他怎么能为了自以为的什么日落西山,弃千万安居百姓于不顾?

“啪!”

房中突然响起一个高椅倒地的声音。

周牧宜回头看去,只见方才安坐的王玄站起了身,震惊地看着陈枫,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陈叔,你,你说什么?”她的嗓音颤抖起来。“我,我虽然恨这狗皇帝,但从未想过改朝换代。这是我爹爹誓死效忠的大明,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尽数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