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客面露惊讶，拿起信来迅速扫了一遍，点头道：“原来是个有良心的铁公鸡。”

他突然想起什么，放下信函，见周牧宜还穿着冬日里的大袄，心里有些酸涩：“我去浙江巡按的调任这几日就要到了，你真的要跟我去浙江？”

“我都成了你的相好了，自然天南地北都要跟着你去。”周牧宜嘻嘻笑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只为了你才去浙江。方姐姐来信说台州府的报房运行顺利，她准备去处州府和金华府，将那两处的报房也做起来，我这个东家总要过去瞧瞧的。”

两人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陆茗的声音：“公子，周姑娘，邹林来了。”

“一定是来找我的。”周牧宜站起身，推着陆烟客出了门。“你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快去快去，别整天赖在我房里偷懒！”

陆烟客无奈道：“那你别太累，有什么事就让邹林去操心……”

“好啦我知道啦。”

见他马上要施展唠叨神功，周牧宜站在门口冲他挥了两下手，催他赶紧离开。

早就等在廊檐下的邹林见了这一幕，脸色很是畅快。

每回来巡按御史官舍，他都能见到一个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陆烟客，回家后的谈资也不免多了好几分。

进了房间，他关了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周牧宜：

“解药有消息了！武陵君在信上说，他们在金华府义乌县附近发现了一所制药坊，很有可能就是东瀛人炼制各种毒药和解药之处，里面的药人有好些是从处州来的矿工。但具体情形如何，还得细细探查后才能知道。”

周牧宜赶紧拿起信函一读，点头道：“怪不得方姐姐前段时间来信说，要去处州府和金华府开报馆，竟是这个缘故。”

“眼下虽然马上就要入夏，但处州和金华多丘陵，官道少，路途颠簸，怕是十分折腾人。周姑娘，你真的要亲自过去？”

“是，方姐姐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个消息，杜铖跟她在一处，肯定也会告诉陆大哥制药坊的事。我得去盯着他，免得他又背着我偷偷做什么不顾自己死活的事。”

邹林忍不住笑道：“如今武陵君和杜先生明面上虽然在替阁主寻药，其实早就跟你一条心了，再加上一个陆茗……周姑娘，你还没嫁给阁主，倒是把他身边的人全收服了。”

周牧宜叹了口气：“谁叫他总是自作主张，大家不过是想他好好活着罢了。”

她将方才收到的那封写着集杜诗的信交给邹林：

“京城那边来的新消息，马尚书的儿子又背上了一条人命。你明日去松江府的时候，把这件事说给杜衡先生听，请他和前几回一样，画一副简明易懂的式样来，交给胡先生印制花笺。”

邹林将她圈出来的那四个字记在心中，点头道：“周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妥。等新的花笺印制出来，我们再请几个说话人好好演说一番，严党那些个肮脏行径，恐怕再也瞒不住普通百姓。”

“里巷之谈虽然微末，但却不可小觑。”周牧宜道。“要知道国朝最多的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中朝官吏，而是这些身处低位的平头百姓。一旦失了民心，想挽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邹林点了点头，很快浮现一丝忧虑：“可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大张旗鼓了？”

“不过是印制一些画了前朝趣闻的笺纸，为的是多多吸引人来买罢了。”周牧宜从桌案上取来一本笺谱。“你看，这本花笺如今是江南一带最为时新的谱子，我在年节时特意将它送遍苏松两府的严党亲信之家。

“他们能上位，本就依靠溜须拍马，于文房一道上懂的并不多。得了这笺谱，恰好能附庸风雅，心里美着呢，还当我这个陆巡按的相好和他一样会做人，哪里看得懂这些图样背后的深意？”

邹林翻了一翻，大笑道：“当着他们的面讥讽他们，这些人居然半点也瞧不出来，周姑娘，你这招实在厉害！”

“谁让他们读书不多，贪心却大得很。”周牧宜道。

就在两人笑谈之际，回到自己房中的陆烟客也从陆茗口中得知了来自浙江的消息。

“东瀛人在义乌地界有一间制药坊？杜铖可查实了？确定那里就有软骨散的解药？”

“只是得了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亲去查看。”

陆烟客眉头深锁：“东瀛人做事一向谨慎，不轻举妄动是对的。我马上要调任浙江，去义乌走一趟也是合情合理。可是，牧牧她身子弱，只怕经不得这样的山道颠簸。”

“公子，要不我在出发前炼制些丸药给周姑娘备上？”

“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这回出去能寻到解药。”